時間滴滴答答地流逝，每一瞬都是可怕的凌遲，一點點消磨我的耐心與毅力。想到過去的種種，淡淡的水霧攏上了視線，心緊緊地揪著像有什么尖細的利器一下一下刺著，脹痛難當。

“他這是？”慕思源一臉擔憂地把目光投向我們，祈求得到精神上的支撐。

“他叫什么？”林青云沉吟了許久，忽然發問道，話語不容推脫。

“懷遠。”我在池建的示意下怯怯地開口回道。

“唔？”他定定地望著痛苦的少年，疑惑地重復道，“懷遠？”

“是的，他叫懷遠，是我的隨從，只是生了一場大病，腦子有些混亂，就是這個樣子。”我歉意地解釋道，反正還有其他人可以證明，并沒有什么漏洞。

“原來如此，是林某一時心急認錯了人，呵呵，船上可有大夫，還是幫他看下情況吧。”說著一把點了懷遠的幾個要穴，他立馬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怎么樣，他會不會有事？”我略顯焦慮地問道，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按在他手腕上的指頭。

“經脈有些紊亂，一時查不出根源。”他放開他的手，沉沉說道，捋了捋烏黑的胡須。

“嗯，對了，那些大夫也是這么說的，我見他也沒什么大礙也就沒注意了。”我接口說道，只要順著他的意思應該不會有什么差池的。

“呵呵，先讓他睡上一覺，等他醒來我們再看看吧。”他低沉地說道，接著走回了座位上去。

慕思源見是虛驚一場，為了打破沉默，起了話頭道：“林兄，剛才你口中的王淵是何人，讓你如此重視？”這也是我心中的疑惑。

他幾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頭，一臉憂色道：“哎，說來話長。王淵可是了不得的人物，連朝廷也忌憚他三分，是天下第二大派凌云的首領，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聲令下可以讓天下第一莊這樣的大戶一夜間化為灰燼，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上，沒有人敢惹怒他。不過他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無人知曉他的底細長相，不過我曾見過他這樣的外表，與你們口中的懷遠極為相似，我誤以為他就是王淵，因此有些失態了。”

我撇頭看了看池建的神色，亦是一臉凝重，想必他說得話也有幾分理據，心下一陣翻滾，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東西要冒出來似的。我曾看過一本《江湖群英錄》，上面記載著從古到今各位有名有勢的武林豪杰及相關組織，只是沒有把王淵與書上的王淵聯系在一處。王淵創立的凌云是在六年前突然冒出來的，誰也不知道它背后的勢力有多么龐大，它有多個據點，遍布整個青國，連街頭乞討為生的乞丐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份子，可謂無孔不入。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它曾讓天下第一莊呼嘯山莊一夜之間塵歸塵土歸土，好像天地間不曾有過這樣一座富麗堂皇的莊園，彈指間灰飛煙滅，可嘆也。一名權傾朝野的王爺在上朝的路上忽然間被劫殺，死相之慘狀讓人昏厥，胸上有一枚催命飛刀，正是凌云的追殺令，所有人都把這一事件指向了凌云，朝廷卻不敢有所出擊，此事便塵埃落地了。

“王淵？”慕思源現在消化完這一訊息后，顫動著身子，喃喃道，“就是他這樣的？”眼睛驚恐地望著趴倒在案幾上的懷遠，原來他膽子比我這弱女子還小幾分。

“嗯，所以你們應該能夠理解那一刻我的感受了吧。”他冷哼了一聲，目光犀利地掃視全場，嚇得堂上的侍女瑟瑟發抖，至于我知道了大概反倒不害怕了。

吱的一聲拖長的開門聲劃破了空氣中的銳氣，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聲音的出處，只見清兒簡單地梳了個慵懶髻輕快地走了出來，一舉一動散發著青春的靈動活躍。

“我剛睡了一覺，現在可精神了。”她沒注意到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隨意地打了個哈欠，輕盈地走到我身邊道：“小煙，怎么坐到這里來了？咦，懷遠睡著了？”自首位射出一道復雜灼熱的光芒，緊緊地注視著活躍好動的女子。

“清兒，還有一位客人來了，你注意下形象，小心......”我趕緊向她叮囑道，還沒說完便被一人打斷了。

“這位是——”雄渾大氣的男聲響起，如在耳畔，震得耳膜轟轟作響。

“呃，她是賤內紫清，為人隨和爽朗，林大人莫要見怪，呵呵。”慕思源硬著頭皮介紹道，眼光觸及清兒時瞪了一眼略表不滿，弄得清兒一頭霧水，面上有些不快了，正要發作，卻聽得那人說道：“原來是慕夫人，在下林青云。”她抬眼見一威風凜凜的中年男子與夫君端坐在首位，這才明白個一二，知趣地謙謙福了一福道：“紫清見過林大人。”

我朝池建使了下眼色，他立馬謙和地起身對清兒道：“慕夫人就在此落座吧，在下與懷遠一處坐去。”不待清兒反應過來便走到對面去了。清兒才款款斂衣坐下，心下困惑便與我小聲閑聊起來。

“方才出了什么事，動靜怪大的，把我都吵醒了。”她低聲地抱怨道。

“沒什么大事，努，懷遠犯病了，所以場面有些混亂，這會兒睡著了。”我略一思考，輕笑著解惑。

“呵呵，那他應該沒事吧？”她與他相處得不錯，心里有些擔心，便出聲問道。

“還好，不然我們怎么會這般閑情逸致地說笑呢。”我親昵地刮了下她漂亮的瓊鼻，忽而想到方才的情形臉色有些凝滯，之前還有說有笑的怎么就犯病了呢。

“那位林大人好兇哦，什么來頭？”她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林青云，不滿地說道。

“他是兵部尚書，難免染上些兇煞，不然怎么審問那些犯人、應對危機呢。”我努努嘴解釋道，她才理解地舒展了眉頭，不過嘴上卻不松口地嘀咕道“既是客人就要有客人的禮儀，怎么能把那身煞氣帶過來呢，今兒真晦氣。”

“呵呵，又不聽話了，要是讓你的夫君聽到了，肯定要好好教導你了，有些話還是放在心里的好。”

“就你機靈，我呀就是糊涂。”她掩面輕啐了一口，捏了把我的素手略施懲戒。

這樣分成兩派各自說著無關朝政的平常話兒，不一會兒便到了午時四刻，如轱轆般滾圓的太陽高高地掛在藍色的天幕上，萬道金光在粼粼的湖面上跳躍，似一匹尺幅巨大的鑲金絲錦緞。

“咕咕——“的一連串響動不和諧地出現在堂上，我們一齊把目光瞥向了對面，猜測著到底是哪位唱起了空城計，心里悶悶地偷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