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一愣，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一臉迷然地望著他，頓時忘了哭泣。

他突然問道：“你為什么哭？為了我，還是為自己哭？”

我更加迷惘，這倒是什么意思，往日我便覺得自個天資聰慧，沒想到卻在他眼前連栽里幾個跟頭，頓時一陣尷尬。這可叫我怎么答呢？若是說為你哭，你會有什么想法，說我矯情？若是為自己哭，我哭的是哪門子的事呀！

這時一陣清香襲來，我深吸了一口氣，可不是桂花酒的味道嘛，靈機一動，素手一指地上的那壇桂花釀歡悅道：“大哥，聞著那香味兒，我的饞蟲都上來了，這會兒也該讓我們把酒暢飲了。”語畢，盈步趨前走到案邊，取了壇子樂呵呵地回來了，往桌上一放，拿出兩只淺底攢花云紋杯，依次倒?jié)M佳釀，頓時酒香四溢，聞之飄飄欲仙，難怪乎古今圣賢都愛飲酒，這酒中有靈氣呀。我自顧自地拿起杯盞，酒色淺黃，似一塊黃玉通透瑩潤，輕呷了一口，酸甜可口，桂花的甜美帶著野葡萄的香醇，余香繚繞，妙哉！“大哥，這酒可真香，色香味都全了！難怪古人云：‘菊花妒，梅花羞，畫廊開處冠中秋，百花叢中自一流’。”心里一高興連喝了幾口。

大哥見我這般忘情，哂笑道：“看你一向穩(wěn)重，沒想到一遇上這桂花酒就猴急了，以后怕是我朝的女劉伶了。”雖是玩笑之話，卻說得一絲不茍，好像在說一件事關(guān)重大的事。

我晃了晃空蕩蕩的云紋杯，嬉笑道：“我愛喝多少就喝多少，興之所至，那劉伶是作古的人了，我才不和他比呢。自己歡喜就好，歡喜就好。”說完又要去倒上一杯，再看對面的茶杯紋絲不動可見并沒有淺嘗，于是大手大腳地走過去撒嬌道：“大哥不愿與煙兒喝一杯嗎？就一杯啦——而且這酒好處多著呢。”我徑自拿起杯子移到他手中，央求：“好哥哥，這一杯一定要喝，不然煙兒可要生氣了。”說完繃著臉，一副生氣的表情。

他悶悶地一笑，抬起手眨眼的工夫一飲而盡，把杯底朝天向我晃了晃，我才調(diào)皮地吐了吐丁香小舌回到座位上，旁若無人地一杯一酒喝了起來。須臾，臉色緋紅似霞，略顯醉態(tài)。

一旁沉思的大哥見我又要倒上一杯，身子一晃，奪過酒壇，關(guān)切地勸阻道：“煙兒，你今天喝多了，別再喝了。”

我一陣竊喜，搖了搖頭，不依不饒地強辯道：“不多，不多，我還要喝，我酒量可好了，不信你讓我再喝一杯。”說著說著整個人就近靠在了他身上，寬闊的肩膀，溫?zé)岬臍庀ⅰＫ娢乙荒樏噪x的醉態(tài)，隱然覺得我喝醉了，便好生哄著我、順著我，給我灌了一杯清茶。

我故意撫手晃了晃腦袋，小孩子氣地嬌笑說：“呵呵，有兩個鴻哥哥，哦，不對，嗯，三個，四個——”我伸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定神看了看一臉無奈的大哥，心里樂開了花，想不到你也會被我耍了，現(xiàn)在不借著酒膽把心里話說出來還待何時。我相信命運的安排，就像我們初次見面一樣。

我揉著因飲酒過多而發(fā)漲的太陽穴，再次暈乎乎地倒在他溫暖的懷抱，嘟囔道：“你知道嗎，煙兒有個天大的秘密哦。嘻嘻，我就告訴你一個人哦，我最喜歡大哥了，很喜歡很喜歡的。”雖然輕柔得很卻足以讓他聽到。我看見他身形一震，面露異色，眼神極其復(fù)雜，激動、驚訝、困惑、迷茫、憂傷交織在一起。他喜歡我嗎，我的心控制不住地突突亂跳，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他出其不意地扳過我的肩膀，語氣有些激動地提高嗓音問道：“你剛才說什么？煙兒，你醒醒。”他使勁晃了晃我的身子，弄得我頭昏眼花。

我半瞇著眼睛，瘦削的食指輕點他的額頭，朗笑道：“鴻哥哥，你是個大傻瓜。煙兒那么喜歡你，你都看不出來。煙兒好傻的。”最后咬字含糊地說著，伸手掐了下大腿，淚水漣漣，最后假戲真做地抽泣了。

他一把摟住我，捧著我的臉頰，愛憐地說道：“何苦呢？大哥是有家室的人了，你這么優(yōu)秀應(yīng)該配個好男兒。若是跟了哥哥只會受苦。”這句話如雨點般敲打在我的心上，怎么會呢，我愛你不論你是怎樣的人，你在身邊才是快樂的，你在哪里我的幸福就落在哪里。

我推開他的雙手，猛地抬起朦朧的淚眼，擲地有聲地說：“哥，不，鴻，我只愛你一人！我只要你，易恒！無論什么委屈我都愿意承受，真的！”

他驚訝地看著我，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先是疑惑不解然后恍然大悟地指著我，手指微微顫動：“你，你沒醉，對嗎？”事已至此，聰明的他又怎會不明白呢，我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一把抓住我，怒問道：“為什么？剛才只是一個玩笑，對嗎？”微顫的聲線泄露了他的緊張，最后幾個字氣勢突地變?nèi)趿恕?/p>

“不！我喜歡你，易恒！易恒，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你不是要納妾嗎？你覺得我怎么樣？你不是說我很優(yōu)秀嗎？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絕對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我們會擁有一個平和溫馨的小家。”我堅定地說，一步步逼問，眼里閃爍著灼人的光芒。

他沉默地看著與眾不同的我，垂手，目光游游移移，我知道他一時怕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時間早晚會濾去那些破碎的雜質(zhì)。我靜靜地坐在他旁邊，等待答案，一個明確的答復(fù)。

屋里一片寂靜，我聽見微風(fēng)輕吻樹葉的颯颯聲，鳥兒掠過枝頭的突兀聲，彼此起伏的呼吸聲混雜著芬芳的酒香。

一炷香的功夫，他終于站起身，打破了沉默，以居高臨下的氣勢俯視著我，一字一頓地松口說：“好！如果想讓我愛上你，辦不到！”說著，指了指左胸跳動的心，“它死了！”一甩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門。身軀堅強地挺立，背影帶著落寞的光環(huán)，陰云遮蔽的天空給他罩上了一重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