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什么東西，是永恒的。我小心翼翼的闡釋著自己的心意，給每一種感覺都加上一個永遠的期限。我知道或許哪天，我們都會改變。但是，此時此刻，你在我的身邊，那么近，那么近，近得好像……我一伸手就能抓住你。再也不放開。】

陪女生逛街，向來就是很麻煩的事——特別是當她只看不買的時候，你必須有隨時被導購小姐的眼神殺死的覺悟。

還有一路走來，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不光男生的，甚至還有女生的。

這個我不太驚訝，因為小寒屬于男生喜歡，女生也喜歡的那種——并不是說那種喜歡，而是她為人活潑開朗，天生有一種匯聚人氣的能力，又不撒嬌或者使小性子，所以雖然漂亮，但是在女生中人緣也很好。在之前學校里，就有很多女生找到我，說：“韓肅，你離小寒遠一點，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么漂亮一個小女生栽到你手里。”

說的好像她真的會喜歡我一樣的。

陪蔣小涵逛街并不只涉及到心理抗壓能力，還有個體力問題。十一點半我們從第五家服飾店出來的時候，我手里已經提了一大堆的東西。

“你爸都不限制你的花銷的嗎？”我想著剛剛結賬的時候收銀的表情，見鬼了一樣的。這女孩子出手又狠又辣，不砍價也不試穿，看中就打包。

擠擠攘攘的步行街，我需要時不時的騰出一只手拉她一把，免得她撞到車，人，或者柱子。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繼續看著兩邊的店面：“我爸才不是你昨天那反應，閨女苗條了，他可是高興得不行，給我打了五千塊錢，讓我換幾件衣服。”

我有些驚駭，五千塊錢，一年的學費，兩個學期的生活費。雖然以前也沒少感受到過貧富差距，但是上了大學，自己掌管生活費之后才真正感覺到了財務上的壓力。所以像今天這樣的，還是第一次。

她見我不說話，似乎有點后悔自己說的話了，連忙打岔：“哎，中午想吃什么，我請客。”

“不用了，”我搖搖頭，擦一把汗，“免費苦力，不求薪資。”

她撇撇嘴，路過一家鞋店，從玻璃櫥窗看進去，一雙粉紅色的小涼鞋擺在架子上，幾顆水鉆在正午的陽光下面亮晶晶的。

蔣小寒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我跟進去，然后在迎面而來的一陣冷氣中舒服的嘆了一口氣。

現在已經是夏季的末尾，市區里面還是很熱，我滿頭大汗，在店里供人試鞋的時候坐的凳子上坐下，看著櫥窗旁邊的撿到寶一樣的蔣小寒。

“小姐，真是好眼力，這雙鞋是……bulabulabula……”

那位導購小姐說什么，我一句不記得，而且看上去，小寒分明全神貫注在那雙鞋上，根本不理睬那位導購小姐。兩分鐘之后，她捧著一只小涼鞋坐到我旁邊，一邊往腳上套，一邊很興奮的跟我解釋（似乎我很好奇一樣）：“這種復古樣式的鞋子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哦，沒想到這兒有哎，要是再配上一條白色長裙，簡直就像是公主一樣了啊。”

白色長裙？我腦中突然浮現出舞會那天，千身上穿的那條白色的長裙來，身體的輪廓清晰，臉龐卻模糊不清，看那模模糊糊的笑容，倒更像是……

“太棒了，我買了。”蔣小寒興奮的笑著，不停地轉著，從不同角度看著鏡子里已經被她穿在腳上的鞋子。

想象中那個穿著白裙的千，臉龐清晰起來，卻是眼前的蔣小寒。我有點發呆的看著她，不明白這是自己的想象還是別的什么——穿著白色長裙的蔣小寒。

購物袋堆里傳來手機響的聲音，我翻找了一通，在小寒的皮包里找到了她唱個不停的手機。然而她剛剛發現另一雙鞋，正比較著，糾結的不亦樂乎，揮揮手，很不耐煩的讓我接。

她的通訊錄分組方式很奇怪，是按照顏色分的，按照她對每個人的印象，比如活潑開朗的人在紅色分組，憂郁的人藍色，討厭的人黑色。不過，有一次我好奇地翻她的通訊錄時，突然發現，哪個分組里都沒有我。

這個人是紅色分組里的，應該是個快樂的家伙。

我按下接聽鍵，還未開口，話筒的那邊就嚷嚷開了：“喂，蔣小寒，咱班今天晚上聚餐，之后還要唱KTV，你來不來？”

“請等一下，她在挑鞋子，過會兒我讓她給你回復好嗎？”我很有禮貌的，輕輕地說。

“你是誰？”那的聲音瞬間變得疑惑而冷漠，充滿了一種不信任的敵意。

“我是她以前的同學，現在正在陪她逛街。”我說，看到小寒走過來，把電話遞給她。

她皺了皺眉，把手里的兩雙鞋遞給我把卡塞給我，然后才回復電話里傳來的一系列的問題：“他是韓肅啊，你不是見過嗎……沒事啊，逛街而已……啊，不是……不想麻煩你啊，逛街很無聊的……晚上啊，不去了……沒有，逛街逛得有點累，不想去了……”

我結完帳，站在一邊看她打電話，她的語氣輕松，臉上卻帶著一種不耐煩的表情。這種表情讓我感到害怕，活像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蔣小寒。會不會哪天，她跟我打電話的時候，輕松的語氣之后，也隱藏著這種表情呢？

她看著我的臉，然后露出一種疑惑的表情，并未離開電話，卻問：“韓肅，你怎么了？”

我搖搖頭，示意她先跟那個紅色的男生說話。

“好啦，下次吧，我還有事，先掛了。”她似乎沒等人家回復，就掛掉了電話，然后按下關機，抬起頭來看著我。“你怎么啦，怎么那種表情？”

我瞥了一眼鏡子，突然發現自己的表情果然極其怪異，好像胃絞痛發作的病人一般。連忙低下頭，把付過款的單子和銀行卡遞給她。

“是餓了嗎？”

我無奈，點點頭。

“咱們去吃東西吧，想吃什么？”她眨眨眼睛。

“吃快餐吧，我帶的錢只夠吃快餐的。”我想了一下。

她點頭，仰著頭想了一下，估計是在想快餐店的地理位置，然后在前面帶路。嘎登嘎登的聲音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腳上，我發現那雙有些腳跟的小涼鞋已經在她腳上了。

吃完飯，又在各種衣飾店繞了一會兒，我們兩個的頭上都多了一頂太陽帽，她的手里多了幾個圖案可愛的小購物袋，里面放著發飾和手鏈之類的東西。

如果她把這些東西全部戴在身上，估計就走不動了，可是女生似乎就是這樣，一時興起買下，然后從此不再碰觸。我給她補習的時候，在她房間里看到過不少這種飾品，保持著買來時候的樣子，有的甚至未曾開封。唯獨一件，她一直戴在身上，一個簡單卻別有韻味的發卡。

千有個一模一樣的，所以我在小寒的“收藏品”里面看到它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笑著發呆——我記得小寒就是那個時候發現它的存在，然后喜歡的不得了的。

后來她還小小的夸獎過我的眼力。

最后決定回學校的時候，是校車最后一班快開了的時候，我們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跑到停車點去排隊。

排隊回新校區的人很多，看著長長的隊伍，我有點忐忑。

“沒事，回不去就找個地方先住下唄。”她撇撇嘴，半開玩笑的，手里把玩著一個精致的水晶吊墜。四葉草的形狀，每片葉子都是不同的花紋。水晶色紫色極深，細看的時候似乎帶著酒紅色的火光，有種讓人著迷的魅力。賣吊墜的那個姐姐說，這個是烏拉圭產的，色澤最高級別的紫水晶，已經幾近停產，所以格外珍稀。

“能夠守護你的愛情哦。”那個姐姐說，溫和的笑著。

我能看到蔣小寒臉上泛起的一陣紅暈。

“校車要發了。”我輕輕推推面前出神的小寒，她看了我一眼，把水晶放進口袋里，然后轉過身去，跟著人流前進。

我們兩個坐了車上最后兩個位置。連著，倒數第二排。

興奮了一天，奔走了一天的蔣小寒一坐進車里就連連打哈欠了，然后把我的肩膀扳正，靠在我的肩膀上，閉上眼睛開始小睡。

她軍訓時剪短了的頭發，這會兒已經長得挺長了，柔順的在我的肩膀上鋪開，垂下，散發著我最喜歡的淡淡的檸檬香味。她的呼吸均勻，平緩，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平和的感覺。

我看著窗外，車燈已經打開，車窗玻璃上映著我笑得格外溫和的臉。

“小寒。”我輕輕地，不由自主的說，校車啟動，肩上的人動了動，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其實今天在那個鞋店里，我在想，”我輕輕的說，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要是有一天，你跟我說話的時候露出那副表情，我會難過死的。”

“不會的。”她毫不思索，無比肯定的說。過了一會兒，當我以為她已經睡著之后，她卻突然幽幽的開口，前所未有的溫和的口氣：“唯獨不會是你。”

我點點頭。

她似乎還不甘心，又補充道：“永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