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我來說，你一直都那么遙遠，似乎怎么努力，都沒有辦法靠近。我不知道你是刻意在躲避，還是本能的遠離。】

“韓肅，你很累嗎，”千在旁邊輕輕的說，有點擔心的樣子，“暈車還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我搖搖頭，發現自己又晃神了。昨天回到學校之后，睡了一路的蔣小寒竟然無比的精神，小跑著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扔回六樓的寢室，還拉著我在學校里晃到十點半。最后是寢室查人，實在是不能不回去了，她才放開我。

千的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眼神就像是媽媽在看著淘氣的孩子。

我的手機響了，掏出來，蔣小寒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著，來電顯示圖像是一只正在洗臉的貓咪，表情極其愜意——這是蔣小寒自己選的。按下接聽：“怎么了，什么事？”

“你在干嘛，怎么這么吵？”那邊很疑惑的聲音。

我想象著她的表情——微微的皺著鼻子，好像嗅到了討厭的東西——然后回答：“在車上，要去爬山。”

“哈啊？”電話里傳來不可思議的聲音，然后很沒興趣的嘟囔了一通，“山上倒是很涼爽啊，不過那么累的，就西安這兒，我早就爬過了，沒什么好玩的啦，算啦算啦，我找別人玩去，拜。”

還未等我回答，那邊已經傳來嘟嘟的忙音。

不耐煩的語氣啊。

我突然想起昨天她接電話的時候臉上那種陌生到讓人心寒的表情，脊背一陣寒冷。

千的電話也響了。

“什么事啊？”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姐姐的耐心和溫和。

我看著前方，仔細的聽著千的聲音，跟記憶中的比較著。

“哦，去爬山，是凈業寺那邊，”千笑著，“是嗎，很無聊啊，沒關系，恩，知道了，謝謝。”

我沒好意思問千電話是誰打來的，千好像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看著我笑了一下，眼睛里都是窗外的建筑物反射過來的陽光。

“Chiz。”我輕輕的說。

“什么？”千聽到了，歪著頭，彎著嘴角看我。

“就是千，好像是日語的讀法，”被逮個正著，我的臉頓時有點熱，“室友說的，千，用日語的話，可以教程Chiz，發音的時候露齒而笑，是個讓人微笑的名字。”

“真的嗎？”她果然學著我的發音和口型讀了一下，嘴角彎彎，不很整齊，卻有種孩子氣的可愛的潔白牙齒露出來，我看得都有些出神了。“怎么，我發音很難看嗎？”她有點緊張的看著我。

“牙齒很可愛。”我的聲音輕到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車上人聲嘈雜得很，她顯然也沒聽清楚我在說什么，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里滿是疑惑。

千的眼睛是標準的丹鳳眼，眼睛形狀優美，眼角狹長，特別是微笑起來，極其漂亮。而蔣小寒不同，依她自己的說法，她的眼睛是杏仁眼，神采飛揚明亮可愛，說話的時候信心十足，滿是不可一世的神氣。想到她那表情，我不禁笑了。

千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沒有繼續問，只是看著窗外飛速向后的風景，然后轉過來：“就到了哦！”

有點奇怪，星期五她說要去爬山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班級活動之類的，沒想到就只有我們兩個。她穿著運動裝，站在我面前，長發少見的扎成了馬尾，利落又充滿活力。

“看那兒看那兒，山好美啊！”下車，走了一段路之后，她驚嘆道。

前面是盤山公路的入口，旁邊立著有“灃河水源基地”字樣的牌子。我們兩個順著盤山公路的邊緣向前走，兩側是高聳的山，覆蓋著綠色，裸露的地方呈現可愛的白色石壁，腳下是水，河床的白色巨石露著，清澈的水從石縫間流過，水聲清脆甘冽，沒有韻律，卻有一種本真的，讓人心靜的魔力。

“有的時候站在高處，真的很想跳下去。”千說，停住腳步，站在水邊，看著下面的河床，輕輕的說。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覺得自己肯定能飛起來，”我點點頭，站在她的旁邊，“可是不能真的跳哦，你跳下去，我怎么辦？”

“嗯？”她轉過臉來，歪著頭，眼睛里含著笑意看我。

“我是路癡的啊。”我轉身，徑直向前走，前面已經能夠看到“龍潭戲水風景區”的字樣，我正疑惑，她拉拉我的衣服，指指路的另一側。

凈業寺。

剛過馬路，她就被一個賣飾品的小攤吸引過去了，我跟著走近，發現是各種護身符。桃木的或者“玉石”的，旁邊的奶奶說“開過光的”。

“我們只是想要看看，并不信這個。”千一邊在護身符旁邊轉來轉去，一邊笑著伸出手去，輕輕地撫著紅繩。

“姑娘，你看我都七十五歲了，在這兒擺攤不容易，那邊那個年輕人，手腳好好的，卻乞錢。”奶奶翻翻眼睛，看著前面石階旁邊的年輕人。

千也看了一眼，抿了抿嘴：“那么，好吧，奶奶，我要這個和這個。”

“桃木的，護身符，兩個人一人一個正好呢。”奶奶一邊幫忙解著繩子，嘴里一邊嘟囔著。

千接過兩個手鏈，然后叫我：“伸出手來。”

我乖乖的伸出手去，她熟練的把鏈子系在我的手上，然后把手伸過來。我盯著自己手腕看了一會兒，明白這個原理之后，就按照那個樣子，把手鏈給她系上。

“我送的，什么時候都不許摘下來哦。”她眨眨眼睛，半真半假的威脅到。

我笑著點點頭，看看她伸出的手，把自己的手也伸到旁邊，一粗一細兩個手腕，一黑一白兩種顏色的護身符。

她笑笑，轉身向山門走去。

“千，你信佛嗎？”我問，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不是很相信佛祖，有點相信輪回哦。”她笑著，踏著石階，腳步輕快上去。

“為什么？”我跟上，仍然不肯放棄我的問題，是不是就像沈一默所說，女生都多多少少相信緣分這種東西呢？

“因為曾經遇見讓我覺得一見如故的人，總覺得，是前世見過吧，不知道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遺憾，佛祖才又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過失。”她邊走邊說，已經走到了山門，扶在石頭欄桿上，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

游人很多，但竟不覺的喧擾，涼涼的山風中夾雜著濃濃的香火的味道，安撫著我瞬間有些加速的心跳。

那個幸運的人，是誰呢？

她等了我一下，然后轉身進了山門。

正對著山門的，是一個供奉著佛像的小小的殿，前面有供人上香的香爐和叩拜用的蒲團。一位大叔正在很虔誠的叩著頭，后面排著不短的隊伍。千只是站在旁邊，歪著頭看了一眼，然后閃人到一邊去看別的東西了。

不像是來還愿的……倒有點不敬神明的意味……我一邊想，一邊跟上。

這兒只不過是山門，并不是寺廟真正的主體。廟的主體據說是在半山腰處，于是我們兩個沿著古樸而崎嶇的Z型石階向上攀爬著。

“見佛之前，會有磨難呢，所以我喜歡這種感覺。”她笑著，呼吸有點急促。

“什么感覺？”

“同甘共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