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會在你身邊的。你說，聲音是那么肯定。可是哪一天回頭，卻發現你并不在。原來就算是你，也總有一天會從我身邊離開。你的身邊，現在站著誰呢？】

“打起精神，雖說時間能夠解決許多問題，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隨著時間發展的，最后的結果，我看未必。”那個聲音繼續說，很輕，帶著淺淺的笑，我幾乎能夠想象他臉上的溫暖的表情了。

“對不起，這個時候把你拖過來，害得你連課都上不成。”蔣小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一邊似乎還在擤鼻涕。

毫無顧忌，毫不掩飾，我都有點妒忌了。

“沒事的，反正我也對大計沒興趣，這兒挺好的，涼爽又安靜，還有鳥叫的聲音。”

“秘密基地，軍訓的時候發現的，想哭的時候就會來這里。”帶著得意的笑。

“以后我可以經常借嗎，我要是想哭的時候也來這兒吧，咱們要不要在這兒設個紙巾筒之類的，再放套桌椅，下次哭的人就不會把酸奶灑得到處都是了。”神采飛揚，我學不來的幽默。

小寒笑了，聲音依然有點喑啞，但是聽上去什么事情都沒有了。

那么，事情就是這樣了吧？

我發現自己坐在最低一級石級上，很卑鄙的偷聽著兩個人的談話，臉有點發燒。站起來，迅速的，逃跑似的離開。

要是有一天，你跟我說話的時候露出那副表情，我會難過死的。所以，在你露出那種表情之前……

“班級聚會？”我有點奇怪的看著抱著杯子的蔣延雨。

“是的，班級聚會，就在本周周五晚上，”蔣延雨站在沈一默的凳子旁邊，后者專心致志的盯著電腦屏幕，絲毫不理會他的騷擾，“小默你也一定很期待吧？”

手機震動的聲音，沈一默抓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走了出去。

走廊里傳來說話的聲音，我不由自主的屏著氣仔細聽著。蔣延雨不明就里，想要開口，被我一個手勢制止，然后有點沒趣的離開了。他走的時候沒有把門關好，走廊里說話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好啊，可以……沒問題啊……沒關系的，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現在嗎……操場？……好，等我一下，馬上過去。”

沈一默笑著推門進來，然后把各種程序全關，手腳利落的收拾電腦。

“那么開心，女朋友？”我假裝不經意的問。

他抬起頭，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搖頭：“黎耀，現在正在操場上畫畫，問我愿意不愿意去給他打下手。”

“哦。”我點頭，然后把書翻了一頁，低下頭滿眼都是陌生的內容。我向前翻一頁，再翻一頁，然后發現自己已經在沒有意識的狀態下翻了大半本書了。

“你怎么了？”沈一默往腳上套著運動鞋，坐在木梯上看著我。

“沒什么，這書寫的好無聊啊，我想打會兒籃球去，時一在不在？”我把書合上，伸個懶腰。

“如果黎耀在操場的話，時一應該也在吧，不過那個家伙拿著籃球出去的，你可以去看看。”他慢慢的說。

“好，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出去。”我跳起來，手忙腳亂的開始換衣服。

不知不覺，都已經快深秋了呢。

“韓肅啊，今天吃飯的時候看到的那個是你女朋友嗎，不像是大一的啊？”他問，很隨意的口氣。

“是高中同學，”想起千自己的說法，我不自覺的微笑著，“初戀。”

“哇，初戀哎，”他驚嘆著，一臉的不可思議，“好厲害啊，真幸福呢！”

“你呢，我不信你沒有女朋友。”我笑著看他。

他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也笑了，只是有點苦。“我啊，”他說，開口很緩慢，在路口處轉向星天操場的方向，“他們在星天操場……我的故事很長的。”

“啊？”

“高中的時候有個女朋友，可是后來分了。”他簡短的解釋。

盡管我明白他不想再說下去，而我并沒有對人的秘密追根究底的興趣，可是……我硬著頭皮，繼續問：“你不喜歡她嗎，為什么分了？”

“很喜歡，不過似乎不太合適。”他的聲音很平靜，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情，然而他的表情那么認真，讓人不得不信。

我點點頭，表示我相信了，盡管這不是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但繼續問下去，只會讓我自己覺得自己既討厭又卑鄙。

“后來還有故事，”他卻沒有停下，繼續說著，“她為了讓我記住她，割腕了。”

我停下，驚訝的看著他。騙人的吧，這種事情只會在電視上出現不是嗎？

“有點嚇人嗎？”他也站住，笑著看我，好像那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而不是他自己，“搶救成功，她現在活得好好的，不用擔心啦。”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有點可怕，不管他所說的是真是假。

“即便那樣我也沒有答應回到她身邊，”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很冷血是不是？”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點頭還是搖頭，眼前這個人，從聲音到表情都陌生的很。

那么快樂，看上去無憂無慮的一個人，背后竟然有這樣的故事，那么他每天面對我們的笑臉，到底是真是假。

口袋里傳來電話的震動，我掏出手機，發現是千打來的。

“恩？”

“韓肅，我看到你路過我們樓下了，去干嘛？”她好像剛剛睡起來，聲音里帶著慵懶。

“閑得無聊，想去打打籃球。”我不自覺的轉過身去接電話，卻突然想起自己剛剛偷聽的卑劣行徑，于是轉過來面對著沈一默。這下他倒有點尷尬了，走到公告欄旁邊，饒有興味的看著上面的招貼。

“陪我去打羽毛球吧，我也想運動了，最近老是跟你一起吃飯，都長肉了。”她埋怨著。

“好啊，我在樓下等你。”我點點頭，卻想起來她根本看不到——不對！我抬起頭來，眼睛掃向寢室樓的窗戶，卻看到千陽倚在陽臺上，正笑瞇瞇的看著我。

我揮揮手，然后把電話掛掉了。

“那我先過去咯，”沈一默笑著，“你們兩個過會兒可以來給黎耀捧場的。”

我點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如果想要知道沈一默是什么樣的人，我是不是該找時一聊聊？還是說，比較靠譜的，黎耀？或者直接找他本人呢？

醒醒吧韓肅，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嗎？

突然間蹦出來的念頭讓我有點懊惱，一拳打在公告欄的石柱上，關節蹭出幾道劃痕。我疼的把手收回來，越加懊惱的看著手背傷口滲出的血絲。

周五下午，沒有課，我躺在床上翻著書。

“韓肅。”沈一默的聲音，滿是炫耀，有點嘶啞。

我轉頭看著他。

他挽著一個女孩，站在我的面前：“韓肅，跟你介紹我的女朋友，你看，她為我割腕了。”

那個女孩舉起左手的手腕，本來完好的白皙皮膚上瞬間出現了一道割痕，鮮血涌出來，順著手臂流到地上。

我嚇得向后倒退了兩步。

那個女孩抬起頭來，慘兮兮的哭著看著我，慘白的臉頰分明是蔣小寒。

我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韓肅，你做噩夢了？”時一奇怪地看著我，他正在往身上套一件外套。

“沈一默呢？”我問，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今天晚上咱班聚會，他跟‘其實君’去訂餐了，”時一奇怪的看著我，“你快起床洗臉啦，我們要遲到了。”

我癱倒在床上，長長的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