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喜歡的人吵架了。今天我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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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oon先生,
你說你喜歡我的畫,黎耀很開心。那棵樹現在就在我的窗外,樹上的花已經落了,葉子現在是我最喜歡的綠色,就像營地旁邊那棵樹一樣的綠瑩瑩的。
我在西安過得很好,并沒有去很多地方,因為交通實在是太不便利了……”
我停下,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陽光,被那燦爛的光微微刺了一下眼睛,然后低下頭來,繼續寫。
“……,不過我過的很開心,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開心。
我記得你跟我說,沒有枝杈的樹無法生長,沒有回憶的人也無法存活。我的根扎在了非洲,卻在這兒長出了枝杈,生出葉子,盡管不會開花,但是也已經足夠了。
我們兩個,不是剛好相反的么。
你只來過西安一次,根就扎在了這里,我只在非洲呆了一個月,新的人生倒像是從那里開始的。
我們的根沒有扎在出生的地方,而是扎在了生命真正開始有了意義之處。
然后,等到枝繁葉茂,就尋找自己的根吧……”
“黎耀。”
門突然被人推開,陽光換了個地方照射過來,我瞇著眼睛,看著門口抱著籃球的時一。
“去打籃球吧……”他皺了皺眉,歪著頭看了一眼我攤在書桌上的紙,“你在寫信嗎?”
我點點頭,看著他臉上頓時消散的興奮表情,有點歉意:“剛剛開始寫,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哦,沒事,我在這兒等你一會兒。”他搖頭,然后對著自己寢室的墻拍起籃球來。
我沒辦法,只得轉回頭來,繼續我的信,他拍球的聲音讓我有點心神不安,無法集中注意力。
試了一會兒,還是什么都寫不出來,我無奈,站起來,把筆蓋蓋上。
“寫完了嗎?”他問,一臉的笑容。
讓人沒辦法責怪的笑容。
“沒,想不出改寫什么了,先打球去吧。”我搖頭,換上籃球鞋。
“話說,你寫信的那個人,是誰啊?”他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我。
“去非洲的時候,在營地里遇見的一個老人。”
“啊,他能看得懂中文么?”
“他是中國人,早些年去非洲,然后就留在了那里,”我笑,“他走之前呆的最后一個城市是西安,他說自己從這兒才真正開始活著。”
“那你來西安就是因為他?”時一突然問。
我抬起頭來,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時一一臉的得意,孩子氣的用手指尖轉著籃球。
猜的。
我笑了。
“他叫什么?”
“Cocoon。”我等著他繼續問下去。
他卻什么都沒說,而是繼續轉著他的籃球:“有意思的名字,寓意到了非洲之后破繭成蝶了嗎?”
我無比驚訝的看著他,然后把籃球搶過來,夾在腋下,出門。
他像往常一樣沒搶,而是乖乖的跟在我背后,幫我把門鎖了。
“你怎么會知道這個的?我以為這算是一個生僻單詞了吧。”我輕輕的說,走廊的另一端傳來很大的笑聲,不知哪個寢室在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因為隔了十秒鐘之后,有個聲音大吼著:芙蓉姐姐我愛你。
“是嗎,這是我初三的時候,英語老師跟我說的,”時一撓撓頭,當他想要撒謊,卻說了實話的時候,他就會撓頭,“她說毛蟲很丑,可是經歷繭的束縛之后,卻能變成美麗的蝴蝶,時一你也一樣。”
你已經是是很美麗的蝴蝶了,我輕輕地想著,把球丟給他,然后昂著頭,一路小跑,一邊熱身一邊奔赴籃球場。
時一拍著籃球跟在后面。
下午,灰白色的球場地面鍍著一層金黃色的光,無比的燦爛。時一在路的對面就遠遠地把球扔向籃筐,球在湛藍的空中劃出一個美妙的弧線,穩穩的落進筐里。
“三不沾!”我有點驚訝的看著落在地上,越彈越遠的籃球,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得意的哈哈大笑著,飛奔向籃球,撿起來,又是一個三分。
球在籃板上撞了一下,彈飛了,落到我面前,我伸手接住,看腳下是三分線,我跳起來,投了一個三分。
不中。
他笑了一下,幫我把跳開的球撿起來,又回扔給我:“再來一個?”
我接住,然后再投一次。
仍然不中。
他再次把球扔過來,一邊做著投籃的動作,一邊嘟囔著:“你投球的時候,手腕沒有用上力,所以球總是很低,這次調一下投球的角度。”
我無奈地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后死死盯住籃筐,手腕和手掌用力,把球投了出去。球在籃筐里打了個旋,從網里掉了下來。
“不錯哎,有進步。”他身手極其敏捷的接住落下來的球,轉身帶球,過人(盡管沒有人),然后跳投。
我是上大學之后才開始打籃球的,因為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彼此之間不熟悉,只有一起打籃球的時候比較放得開。加上時一又很熱情的自告奮勇要教我打球,于是跟著他學了不少。小班籃球賽的時候還上場,雖然因為那次贏了,每個人印象里我的籃球技術都很好,但是事實就像沈一默所說:“你不是因為技術好,而是因為了解時一球路。”
所以配合的時候總是天衣無縫。
“你走神了!”他一個球扔過來,我反應有些慢,還沒躲閃,就被球正正的砸到了臉上。
他嚇壞了,撲過來道歉:“對不起啊黎耀,你沒事吧?”
我捂著鼻子搖搖頭,突然覺得鼻腔癢癢的,然后一股溫溫熱熱的液體流了出來。然后血從指縫里伸出來,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時一的臉慘白慘白的,一邊繼續不停的道歉,一邊神經質的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什么能夠止血的東西,要么就是在想怎么向沈一默發SOS。
“時一,”我捂著鼻子,唔唔的說,“沒事,用水沖一下就好了。”
體育場旁邊有一個廁所,我被時一推了進去。他把水龍頭開到最大,然后把上衣脫下來給我當毛巾。
他的T恤上有微微汗濕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嚇出來的冷汗。
“你去外面等吧。”我一邊沖洗著手上和鼻子里的血,一邊吐字不清的對他說。
他猶豫再三,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
我雙手扶住水池的邊沿,微微抬頭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不由得笑了。
所謂根,從來不是扎在你出生的地方,或是生長的地方。而是那些讓你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生命意義的時間,地點,或者人物。
哪一天,當你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還有存在的意義,那個時候,你就生出了根。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找個你所愛之處,慢慢地舒展開枝葉。
我們都是樹,向著陽光生長著。
地板上一汪水把夕陽的余暉反射進我的眼睛里,刺得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