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我嘆口氣,腦子里杜宸的表情揮之不去。是我忽略了什么地方嗎,直覺告訴我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但是我卻抓不住腦子里那一絲線索。
是我想多了嗎?
臺階有十二階,涂著不同的顏色,從我周歲生日開始,每一年爸媽都把各種色卡放在我旁邊,讓我自己選,選中什么顏色,就給對應年份的臺階鋪上那種顏色的瓷磚。
四歲的時候就有了自己喜歡的顏色,每次都為選什么顏色糾結很久。不過,大多數時候,我選的是藍色。
不過有一年例外,八歲,不太記得什么事情了,那年的臺階是,兩種顏色。雖然很少有人能發現兩種顏色的不一樣,但是右邊的比左邊的要深一點,右邊的是天空藍,左邊一半是矢車菊藍。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有這種藍色,以一種花的名字命名。
爸爸并不在,媽媽去二樓換衣服,我于是帶黎耀到我臥室去看。一是我自己也好奇杜宸所說的“不能看的”是什么,二是有一年多沒回家,很好奇變成了什么樣子。
“哇,你的臥室……好……”他思索著,似乎在找尋合適的形容詞,“特別?!?/p>
“特別?”我皺眉,環視,并未找到稱得上特別之處。
“不是所有人臥室里都有那么一面彩磚壘砌的墻的?!彼?,伸手去摸我的屏風。
“屏風,我自己壘的……另一面掏出各種空洞用作各種書架?!蔽蚁肫鹎对趬γ胬锏聂~缸,伸手把魚缸的照明燈打開。熱帶魚還好好的活著,在制氧機吐出的藍色泡泡(背景色)里游得還很歡快,魚鱗閃著七彩的光,極其漂亮。
“沒想到你還蠻有設計天賦的。”他笑著,手指在魚缸玻璃上劃過,熱帶魚聚到他手指周圍的一片水里,朝向他的指尖,活像是虔誠的信徒。
“它們都不理我的?!蔽倚?。
回頭,媽媽站在門口,正要敲門,她臉上的表情略帶緊張,我已經預感到了會發生什么??次野l現了她的存在,舉起的手指落下,優雅的鑲嵌到白色手提包的邊緣,白皙的手和皮包接觸的地方輪廓模糊:“臨時有個聚會……你爸爸已經去了……”
我撇撇嘴,算是笑了一下。
她幾乎是有點懊惱的看著我,良久,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對不起,小默?!?/p>
有那么一個瞬間,我覺得她精致妝容和冷艷的面具背后那張臉有些蒼老了。
“沒事,我先帶黎耀回公寓,等到他走了,我回來住幾天?!蔽逸p輕地說,語氣認真到有了些許承諾的意味。
“一言為定?!彼芸斓幕卮?,似乎怕我反悔,身體似乎向我的方向移動了一下,但是被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真的得走了,抱歉。”她并沒有伸手去那電話,還是那種表情看著我。
我點點頭。
“司機就在外面,你可以讓他送你回去?!?/p>
“希望不是那輛凱迪拉克……我覺得我坐大眾就蠻適合的?!蔽倚?,打趣。
她似乎也想笑一下,但是有點苦澀,然后跟黎耀到過別就匆匆走出去了。
禮服很美。
“你媽媽其實很愛你吧?!崩枰f,嘆口氣。
“只是,看到她的臉,我會想起沈儒。”我苦笑,拿了幾本漫畫,然后出去找有沒有開著大眾汽車的司機。
果然沒有,好吧,其實奧迪也可以湊合的。
“你手機在震動嗎?”黎耀奇怪的看著我。
哎?
我把漫畫遞給他,伸手去摸手機,果然在震,而且似乎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了。
時一。
我掃了一眼黎耀,他正在很認真的翻看我的漫畫。我下意識的背過身去,點接聽。
“什么事?”
“喂,小默?我已經到你家公寓門口了,你在哪兒啊?”時一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似乎感冒了。
“你,再說一遍?”我難以置信的口氣,幾乎使用吼的。
“我覺得黎耀可能提前離開,年后就晚了,咱們現在就去吧!”時一在那邊無比緊張的說,一邊吸著鼻涕。
“我說你這人有強迫癥是吧……”我嘆口氣,抬頭發現黎耀正盯著我,于是連忙緩了口氣,“好吧,我現在在本邸,大概二十分鐘之后回去,你在我家門口等著吧,天挺冷的,你記得門牌是吧?”
時一在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似的連連說記得。那個傻瓜剛剛一定在點頭。
我掛了電話,有點憂郁的看了一眼了黎耀。
“怎么了?”
“時一來了,到我家樓下了。”我屏住氣,耐心的等著他反應過來。然后繼續問:“你現在,準備好見他了嗎?”
他沉吟片刻,抬起頭來:“小默,我現在,不想見時一。”
為什么?
“為什么?”
“我還是沒有想好要跟他說什么,其實……實際上,我根本沒有去想那件事情……還是不見比較好吧……”他抬起頭來,等著我的回復。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樣的答案。
但是我不想給。
“先上車吧,”我淡淡的說,“你先住在沈儒公寓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