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平穩(wěn)的行駛著,一直沒有停下來,先是各種收費站,然后是機場。袁讓匆匆的下了車去取機票,宋陶坐在車里,副駕駛座位上,面無表情的盯著前面。
杜宸坐在我的身邊,一只手抓著自己的手提包,一只手緊緊地抓住我,似乎生怕一放手我就消失掉了(或者害怕我會突然攻擊她?我覺得第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比較大一些)。
我蜷在車窗邊,陰沉著面色,不說話。
從昨天晚上杜宸給我打電話到現(xiàn)在,總共十二個小時不到,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快到不真實。我有點好奇他們會帶我到哪里去,是不是去見沈儒,還是直接送出國去,找個心理醫(yī)師,正式進入治療。
等到我見了心理醫(yī)師之后,又應該怎么辦呢……
我迷迷糊糊的想著,等的幾乎要睡著的時候,袁讓回來了,手里拿著幾張機票,然后啟動引擎,車往機場的停車場駛去。
我看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人,不確定是不是想說點什么。還是說點吧?
“那些人,他們?nèi)ツ膬耗兀俊蔽易匝宰哉Z的,很大聲的說,他們臉上的表情我大概能夠想到,所以根本不必費心去看。
“小默,你說什么?”杜宸的聲音極其的緊張,看來是我的目的達到了。
“那些人,他們要去哪兒,他們臉上的表情好奇怪啊,”我看著她,一臉的無辜,“姐姐,我想吃薄荷糖。”
她愣了一下,從包里找出一片口香糖給我。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當面叫她姐姐了。
“我要白色的,圓圈的那種,”我撒嬌的口氣,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哥哥常常給我吃的那種。”
杜宸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不僅僅是錯愕了。她的手有些顫抖,嘴唇蠕動著,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我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小默,我這里有哦。”宋陶轉(zhuǎn)過身來,遞過來一條我要的薄荷糖。
我接過來,打開,拿一顆放進嘴里,然后叫起來。咀嚼的聲音在喧鬧的停車場里出乎意料的響亮。沉默漸漸的彌漫開來,杜宸臉上的表情讓我越加的于心不忍。
可是還不是時候。
“姐姐,我們要坐飛機嗎?”我問杜宸,指著遠處剛剛起飛的一架飛機。
杜宸苦笑著點點頭,幫我把掉在座位上的糖撿起來。
“我們要到哪兒去?”我又問。
“去找爸爸媽媽。”她回答,快要崩潰了。
我狠狠心,繼續(xù)問:“哥哥呢,哥哥也在嗎?”
她看著我,片刻,緩緩地搖搖頭。
“昨天晚上,哥哥來找我了,他說好無聊,好冷……問我想不想吃他做的菜了。”我開心的說著。
演戲什么的,我不是最在行了嗎?
我相信沈儒沒有死,仍然相信,不管以什么樣的形態(tài),他一定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暑假回家的時候,家里所有的那些跡象。以及,之前的時候,覺得怪異的那些所有的東西。
一直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卻一直想不出來。
就在那天送黎耀到沈儒公寓的時候,突然間的靈光一閃,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為什么爸媽提到沈儒的時候,表情既不是悲傷也不是歉疚,而是躲閃。為什么每次回家我的公寓都是有人住過的樣子。還有每次在杜宸面前提到沈儒的時候,她的眼神都慌張的奇怪。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一個答案:沈儒還活著。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地,完整無缺的活著。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要在這件事情上瞞著我,是他們決定告訴我沈儒死亡的假消息,還是沈儒自己決定要在我的世界里死去的?
這些事情我還沒有理清楚,現(xiàn)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見到沈儒。
如果我的精神出了問題,他們會妥協(xié)吧?
白色情人節(jié)那天,在餐廳里第一次試,精靈古怪的蕭予被我騙的一愣一愣的。意外的好效果讓我很是得意,之后又在時一身上試了一遍,結果他直接很警覺地聯(lián)系袁讓了。我不知道我玩的是不是有點過火,這次離開,恐怕很難再回學校里去了。
以后,再也見不到時一和蕭予他們了嗎?
還有話不多卻悶騷的可以的林晗,超級遲鈍的卻桃花運意外好的呆頭鵝韓肅,鬼靈精怪的蔣小寒,善解人意的連梓……甚至那個存在本身對別人就是一種妨礙的其實君。
蕭予,蕭予。
杜宸顯然覺得我不說話的時候比說話的時候還讓她覺得不安,所以在我沉默了幾分鐘之后,她開始各種跟我找話說。
“你還記得咱們家本邸的那十二級臺階嗎?”她笑著,“你記不記得你四歲的時候是怎么選顏色的?”
“過生日那天出去玩,吃冰淇林的時候弄了一身……”我看著窗外,心不在焉的說。
“八歲那年的藍色,你為什么一直強調(diào)那是兩種藍色呢?老爸不是說只可以選一種顏色的么,那年你犯規(guī)了哦。”杜宸笑。
我突然想起八歲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了。
八歲的時候,我知道了自己有個哥哥。就在媽媽房間某個化妝盒的小暗格里,放著那張出生證明。
于是那年過生日的時候,我選了兩種藍色。深一點的天空藍代表我不認識的那個哥哥,左邊淺一點的矢車菊藍代表的是我自己。
第二年,選了很突兀的鮮紅色。我記得那年大家都很不理解,為什么一向冷色系(性格跟冷色系的顏色一樣)的孩子,突然間選了那么鮮艷的顏色。
只有那一階臺階是鮮艷的不合群的紅色。
九歲那年我從各種渠道得知爸爸在孤兒院里認養(yǎng)了一個小孩,我偷偷地去看過,那個孩子長得就像是大一號的我。
然后我去找院長了。現(xiàn)在想想,我真是個神奇的孩子,自己抱著一堆禮物跑到孤兒院里去,跟院長說要尋找一個失散多年的兄長。不知道她是不是覺得很好玩,還是覺得這么小的孩子很不容易,又或者認為讓我看了信息也沒有什么危害。
沈儒的收養(yǎng)日期,跟媽媽首飾盒里的那張出生證明差了一個月整。而院長說,沈儒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剛好是滿月,而且已經(jīng)取好了名字。
沈儒。
沈穆寒和白雪帆的第一個兒子,因為影響了白雪帆正走紅的歌星之路,又因為當時那兩個人并沒有結婚,而影響到了沈穆寒的事業(yè)以及正在別人眼中美滿非常婚姻,一出生就被抹殺了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