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我是誰
之蕭予
如果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有時候會突然想起,來西工大的第一天,在某個角落,某個瞬間,我一定曾經與你擦肩而過。在我們還不相識的時候,目光一定有那么些短短的瞬間曾經在對方身上停留。
可是,真可笑,如果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個人在短短的一年之后,便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該多好。
——可是,誰知道生活跟我們開了那么大的一個玩笑
黎耀走后,沈一默走后,日子突然簡單了很多,每天跟白影和時一兩個混在一起,沒有期待沒有驚喜。
再也不會在校園里漫無目的的逛來逛去,想要碰巧遇見某個人。再也不會患得患失的看著他的背影。再也不會無端的或喜或悲。
白影說,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我的心還沒有死。
經常面無表情的行走著,突然停下,轉身尋找某張與他相似的臉。或在無防備中聽見他的聲音,用陌生的語調述說著我所不了解的東西。
我拼命的從身邊尋找著與他相似的人,與他相關的事情,一首特別的歌或者一張帶有他笑臉的照片。
一遍一遍的翻看著,生怕哪一天見到,卻認不出。
時一撇著嘴笑著,說蕭予你走火入魔了。然后沉默良久之后,轉過去不看我,輕描淡寫的說,我也這樣,很久了。
然后他問,迷惑的表情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難題。蕭予,如果哪一天,我把他忘了,是會先忘記聲音,還是先忘記他的樣子?
我不知道。
情人節提早到學校,買了電影票跟時一兩個人去看。
所有的電影都像是不能踩的地雷。
最后兩個人咬咬牙,說要不看恐怖片吧?
他指指一個小影院的招牌,“舊片回放——夜訪吸血鬼”。
我們兩個買了連著三場的票和爆米花跑進去看,卻在第一遍看到結尾的時候,哭得泣不成聲。
皮特飾演的路易,在失去了所愛的克勞迪婭之后,在世界上到處漂泊,旁白悲愴而平靜的聲音說:“我多年來游蕩,所有古老的土地,但世界對我而言是墓地,一個四處是破碎雕像的墓地,每個雕像都像她的臉。”
好久好久我都無法忘記那句話。
而在我看來,這個世界滿是路,每條路又分向不同的枝杈,延伸到遠方,再到遠方。看上去就像是無數的可能性。
任何一條路都能走到終點。可是我不知道那條通向你。如果再那樣的擦肩錯過該怎么辦?
兩個人逃出影院,在大雁塔旁邊的冰冷的臺階上坐著,沉默著。
時一說,沒關系,就等在原地。
相信你所在意的人也同樣的在意你,相信你所等待的人會動身尋找你,相信你所愛的人也同樣深深的愛著你。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副極其奇怪的表情,微微側著臉看著身邊空空的臺階,似乎黎耀就坐在那里。
我不知道說什么,抱住他放聲痛哭起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心在那一刻全都找到了釋放之處。
他一動不動,手里握著飲料,看著身邊的位置。
之后的事情,變得有點奇怪,或許是彼此習慣,亦或許是同病相憐產生的信任感和依賴感。我漸漸的喜歡跟他守在一起,他也理所當熱的陪我散步吃飯逛街,穿我挑的衣服,一起自習然后送我回寢室。
直到有一天,白影開玩笑的說,你們該不是在戀愛吧?
我愣了一下。
時一是他們三個之中,我曾經最討厭的人。一根筋,固執死倔,嘴毒又脾氣暴躁,沒有耐心。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兩個每次見面都是針尖對麥芒,吵起架來讓沈一默和黎耀完全沒轍。
現在卻成了我唯一依靠的人了嗎?
我有點苦的笑著,搖搖頭。
應該不算吧?
這句話我也很想問時一,但是猶豫了又猶豫。每次想開口,都被自己給噎回去。雖然承認很難,但我并不否認我很喜歡現在有他陪在身邊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自己疑惑,不是愛情也不是友情,卻又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兩個人分吃一份小火鍋的時候,他心不在焉的開口,蘇寧說,咱們兩個現在的狀態很像是戀愛。
我的心停跳了一下,卻沒有太多的驚訝。
或許因為想這個問題想了太多,已經習慣了。
還真有點像是呢。時一繼續說,語氣毫無變化。
是啊,還真像是。我附和著,繼續低頭吃東西。
良久,抬頭,發現他盯著我。
我歪了歪腦袋。
你不討厭這種狀態,或者覺得……我們走太近了吧?他問,多了許多猶豫。
不然我們真的戀愛吧。我玩笑的回答。
好啊。
回答如此之快,讓我毫無招架。
我認真的。他強調。
我也是。我點點頭,鼻子有點酸。
然而從那天開始,或者從那個問題得到解決的那一刻開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開始變得無比的尷尬。
很有默契的選了不同的選修課,調了不同的實驗時間,喜歡上不同口味的餐廳,在不同的時間出門鍛煉……只剩沒有借口能夠分開的必修課,坐在相鄰的位置上,卻彼此沉默著。活像是兩個被判了刑的人,用無聲折磨著對方和自己。
終于有一天,兩個人都受不了了。
蕭予。他看著我,一臉的歉疚。
我們分手吧。我搖搖頭,不敢看他,怕自己會哭出來。
他點頭,然后很少再在我的視線中出現。
本以為只要兩個人還在一起,那些記憶就都會還在,只要我們兩個還守著,他們兩個就一定還會回來。
然而我似乎想錯了。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不可避免的想起四個人時候的樣子,身邊空著的那個位置,不管怎么樣都無法忽略。
思念,眷戀,不過是在用回憶懲罰自己罷了。
我所愛的那個人,當然會出現在我的面前,但是那個時候,我是不是一樣愛著他呢?
對于時一的問題,我仍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或許先忘記的是模樣,然后是聲音,又或許是一起。
當沈一默的臉在我的回憶中變得越加的模糊,只能靠照片找回幾分的時候,我開始驚慌恐懼。
絕望的那天總會到來,見或不見,最后都是沒有結果的不是嗎?
可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