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傷著吧?”福康安焦急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了過來。聽到他的聲音,只覺天地顛倒的紅羅這才緩緩睜開一直緊閉的雙眼,驚懼四下望望,這才覺出自己整個人都伏在福康安的身上,他一雙手仍緊緊摟住自己的身子。雖說福康安全是為了救下自己,可這般與他嚴絲合縫,紅羅仍覺一陣不自在。
紅羅拚盡最后一絲力氣掙脫福康安的雙手,從他身上慢慢滑下,再艱難地從草地上翻身坐起,隨后一只手捂在胸前,大口喘息。
福康安也趕緊坐直身子,喘息聲微顯粗重,一雙關切的眼睛死死盯在她青白的小臉上。
直過了好一會兒,幾致氣衰力竭的紅羅才覺惡心稍減,五臟六腑也漸漸歸位,她才有氣無力地對那一臉急色的福康安道:“我沒事,只是覺得難受!”福康安這才緩了些臉色。
紅羅扭頭想去找那兩匹馬,只見它們已并排跑得遠了,她不禁大急,指著那兩個黑點喘道:“那馬,那馬……”一時竟是語不成句。
福康安順著紅羅手指的方向望去,忽地伸出右手,將拇指與食指放在唇邊,似想吹哨將那兩匹馬喚回,誰知他剛鼓腮,眉頭就皺了下,眼底劃過一絲痛色,他趕緊提了一口氣,緩緩吐息幾下,隨即將手放下。
紅羅惶惑望向福康安,既為那兩匹馬感到焦急,又有些為他憂心,剛才他那樣子也不知是否傷著了。
福康安體察紅羅心思,面上現出一絲淡笑,口中安慰道:“你別著急,暴影很有靈性,它會帶著你那匹馬找回來的!”
紅羅本待想問他為何面現異色,可轉念一想,終是沒有開口。
兩人又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陣,就見福康安的兩個隨從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他們一眼見福康安和紅羅都坐在地上,面上均略顯蒼白,心中不由大吃一驚,也不知兩人有否受傷,趕緊跑到福康安與紅羅身邊,一人扶起一個。
“大帥,可曾傷著了?”扶著福康安的那個兵丁上下打量著福康安惴惴問道。
福康安搖了搖頭,黑眸卻關切地緊盯紅羅不放,直至紅羅站起身后并無異狀,知她的確沒有傷到筋骨,這才徹底安下心來。
“暴影它們跑了,你們去把它喚回來。”福康安轉頭吩咐那兩個兵士道。
“喳!”
待喘息稍定后,那兩個兵丁并肩站在一處,對著遠方吹起哨子。“嗶——嗶——”清越的哨聲隨風送了出去。
就在紅羅又急又疑的注視之中,不久后,遠處隱隱現出了兩個跑動的黑點,暴影它們果然聞聲而回了。
紅羅心底一陣歡欣,幾致想開聲歡呼起來。
待兩匹馬回到四人身邊,只見長風身上的馬鞍已不見了影蹤,紅羅看著那光溜溜的馬身,心里一個激靈,身子微微一抖,又是一陣后怕。
此時天色已漸漸昏暗,只余西天一片晚霞余輝。紅羅想起適才情形,氣血又是一陣翻涌,無論如何再不愿上馬。福康安便讓那兩個兵士在前面牽馬,自己陪著紅羅步行回去。
就在福康安轉身背對自己時,紅羅一眼就見他那件深藍色的錦袍背后開了一個大口,露出了被草地弄污的內襯,她心中一驚,有些憂心地開口問道:“你背后的衣裳破了,背上可是受傷了?”
福康安聞言止步,頭往后扭了扭,又伸手摸了摸后背,而后轉身不以為意地回道:“沒事!只是衣裳破了。”
紅羅垂下頭,語若蚊蚋地開口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四周安謐了好一會兒,福康安醇厚的聲音才重新響在紅羅耳邊:“你沒事就好!”
不知怎地,紅羅竟沒勇氣抬眸,她掩飾地用手攏了攏一頭已顯凌亂的長發,自顧低頭邁步前行。福康安隨后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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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中,紅羅將一切拾掇停當后,已是二更天了。她疲憊地軟在躺椅上,四肢百骸似是散架一般,稍動一下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酸痛。
門簾外忽然傳來了蘇得的叫喚,紅羅輕轉了轉頭,瞥一眼門邊,慵懶應了聲:“進來吧!
掀簾而入的蘇得含笑徑直走至紅羅身邊,兩眼仔細端詳紅羅面色,見她罕有顯出了神倦氣怠的神態,不由有些憂心:“姑娘,還覺得難受嗎?”紅羅用手揉了揉酸脹的臂膀,懨懨開口:“還好,就是全身有些酸痛。”
蘇得趕忙蹲下身去,道:“那我給姑娘揉揉,今晚也能睡得踏實些。”紅羅繼續輕輕捶捏自己的肩膊,向著蘇得微微搖頭,蔫蔫拒道:“罷了,今日都是我自找苦吃!若不是公爺救了我,恐怕現在我要這樣和你說話也不成了。這點小痛權當是懲戒一下自己吧!”
蘇得一聽這話,不知怎地忽然面色整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動之后,卻又吞了吞口水,似是要把什么話吞進腹中。紅羅看他古怪,奇道:“怎么了?”蘇得隱晦瞧了紅羅一眼,又忖了忖方才回道:“我方才在外面聽公爺的侍從說,今日下午,公爺為救姑娘,其實背上傷得厲害。但公爺怕嚇著姑娘,所以沒吱聲。”
紅羅的心咯登一下,眼前倏地掠過福康安背上那道大口子,還有他想吹哨喚馬時臉上閃過的那絲痛楚,心中忽地一緊,慢慢坐直了身子,眼中那一汪秋水憂色漸稠,眉尖不禁糾了起來。
其實那時她就思疑福康安受傷了,但他面上沒露什么端倪,口中又斷然否認,因而紅羅還道以他的本事,即便是傷,也該無甚大礙,心中自然也就不太掛牽,哪料到他會這般用心良苦地瞞住自己的傷勢。
紅羅垂眸沉吟了好一會兒,方對蘇得說:“你去咱們那藥箱中拿一瓶傷藥過來,我去瞧瞧公爺。”福康安是因自己而受傷,既然如今已經知曉了他的傷情,總不好再不聞不問。
蘇得點了點頭,起身去找藥。
紅羅穿戴整齊后,拿上傷藥,一個人就直往福康安的營帳去了。來營中這些日子,她一直刻意疏淡福康安,這還是第一次到他帳中去找他。
紅羅掀簾入得福康安帳中之時,他正身著一身寬松的白色綢緞,背靠著一大塊軟墊坐在太師椅上看書。
陡然間見到紅羅,福康安臉上掠過一絲驚異,卻又轉瞬即逝。他也不開聲,微挑了挑眉,將書輕輕放于案上,抬頭靜靜望著紅羅,似在等她開口說明來意。
紅羅猝然局促起來,心頭有些別扭,但此時再想扭頭出去,已嫌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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