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杲竟然與樹為友,若是讓人知道,豈不是貽笑大方!”卻見是司馬懿,見著劉循恭恭敬敬的向大樹賠禮道歉,忍俊不禁。
劉循正色道:“子非我,焉知我不知樹。”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老莊學說便逐漸沒落,然而黃老之學卻未如法、墨、兵、陰陽諸家般銷聲匿跡,甚至袁氏所持,就是《易》學。
“子非樹,焉知樹不知我。”司馬懿卻是反詰道,司馬懿不是劉循,當然不知劉循知樹否,而劉循卻也非樹,怎知樹不知司馬懿。莊子與惠子的經典對白,就這么被二人改得面目全非。
司馬懿卻是對少女拱手行禮道:“小姐倒是讓懿好找,原來卻是在伯杲處;令尊準備離去,正在四處找小姐。“少女”呀“的一聲,吐了吐舌頭,趕緊跑開了。劉循好奇的問道:”仲達認識?“
“議郎龐羲之女,龐議郎攜妻眷出游,正遇我等,故此相邀與蔡公攀談,她估摸是看著無聊,所以才跑到伯杲這。“說著,司馬懿玩味的看著劉循道:”話說,伯杲討好女子歡心的本事卻是不小,小小的樹葉就能吹奏處如此動聽之聲,可惜才子有意,佳人無心啊。“原來司馬懿早就到了,只是一直躲著不出來,后來見劉循和樹道歉,實在是忍不住了。
“竟然是她!”劉循震驚道,這就是日后與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想不到今生與她的初見,竟然是在此時此地。“伯杲可是對人家有意,其父可還在此處,若是有意,大可去拜見。”司馬懿打趣道。
“咳咳,龐議郎乃是朝廷官員,豈又是你我能非議的,既然議郎大人仍在此處,我自當前去拜會。”劉循臉微微一紅,掩住口咳道。龐羲歷史上對他有救命之恩,不為自己,就算是為了劉循,也應當去見一見,或許日后還有再見的可能。司馬懿臉上掛著笑,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劉循的肩膀,賊笑著搖了搖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龐羲沒想到能在洛陽郊外遇見蔡邕,以往他也曾前去拜會蔡邕,可惜往往都是高朋滿座。龐羲不過是議郎,蔡邕府上的公卿豈在少數,故此也是難得與蔡邕說上兩句。今日竟能與之促膝長談,龐羲已經是喜出望外了,而劉曄、司馬懿等少年才俊皆在,龐羲更是慶幸自己將女兒帶出來了。誰知自己這女兒竟趁自己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了,龐羲只覺得顏面無光。
“小女頑劣,內人疏于管教,讓蔡公與諸位見笑了。”龐羲臉色鐵青,向蔡邕與蔡琰等人告罪道。
蔡邕酒過三巡,此時已是滿面紅光,搖搖晃晃的站著,擺擺手道:“無妨,小女頑劣,更在議郎之上,如今得了個好弟子,更是不將我這個父親看在眼里。“蔡琰本欲要去扶著蔡邕,聞此氣得跺了跺腳,任由蔡邕在那東倒西晃。龐羲只好訕笑著,他自然知曉蔡邕所言何人,龐羲與劉焉通好,對于劉循自然是較為了解。
“父親。“黃衫少女小跑著過來,見龐羲臉色,忙乖乖的請安問好,腳下卻是偷偷的移向蔡琰。龐羲黑著臉呵斥道:”為父是如何教你的,竟然如此不知禮數。“少女低著頭,雙手攢住衣角,默不作聲,楚楚可憐,直讓人覺得我見猶憐。
蔡琰半抱住少女,平靜的道:“議郎大人何必如此說令媛,我看這孩子挺不錯的。“龐羲卻是不好說蔡琰,不僅是蔡邕在此,蔡琰更是才名在外。
“議郎大人勿怪,是循見小姐獨自一人在洛水河畔,心生仰慕,冒昧與小姐攀談,忘情之下,循卻是忘了時辰,還請議郎大人切莫責怪小姐,皆是循之過。“劉循與司馬懿快步趕回,因此雖比黃衫少女晚些離開,卻也沒落下多少。龐羲好投機,所為皆是為了自身利益,又是與劉焉世代通好,劉循雖未見過,卻還是有些了解。
龐羲聞劉循此言,哪還會責怪,心中不知如何高興,起初他見司馬懿主動去尋自己女兒,還以為司馬懿對少女有意,沒想到還有個劉循,悶不做聲的就‘相談甚歡、忘了時辰’。臉色稍微和緩,道:“這次是劉小公子替你求情,為父便饒了你這回,若是再犯,你日后也就不必再出門了。“
少女興奮的抬頭道:“當真?謝謝父親,謝過公子。“似乎一下子又恢復了活力。司馬懿在劉循身后偷偷比了比手勢,劉曄、法正恍然大悟,臉上壞笑,卻沒有出聲。蔡琰見司馬懿比比劃劃的,看著劉循,又看了看黃衫少女,若有所思,也忍住掩口輕笑。
龐羲見少女已經找到了,也不好多留,隨即向蔡邕告辭,動身離開。少女輕掩小口,長舒一口氣,悄悄的向劉循眨了眨眼,劉循微微一笑,轉過身去走開,滿不在乎的,氣得少女兩眼一瞪。
“議郎大人稍等。”劉循叫住正要上馬車的龐羲,后者好奇的回過頭,看著劉循道:“小公子有何事?”黃衫少女將頭探出馬車,看是劉循,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循與小姐一見如故,拙作一篇,還請議郎大人允小姐手下。“劉循沒有瞧少女的小動作,規規矩矩,有禮有節的向龐羲說道。
“小公子之作,必是佳品,小女竟能有幸得之。“龐羲邊贊嘆,邊伸手接過劉循替來的薄絹。劉循雖然少年成名,一直卻是文名不顯,
“既如此,循就不耽擱議郎大人了,告辭了。“劉循彎腰一禮,退后幾步,就這么轉身離開了。少女在馬車上恨恨的跺了跺腳,小聲抱怨道:”哼,還說是給我送詩,怎么都不給我。“
龐羲伸手在少女頭上拍了下,道:“你這孩子,什么時候讓為父省省心。”便將薄絹給了少女,少女舒展薄絹,龐羲也湊近前來看。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少女輕聲念道,聲音愈小,細如蚊語不可聞,臉也漸漸染上紅暈。
“喂!我叫龐緹,你記住了!”突然少女站在馬車上,對著劉循大喊道,手中緊緊攢住薄絹,龐羲端坐在馬車內,若有所思。
蔡邕喝到興起,劉曄幾個又是有意將此公灌醉,龐羲走后不多時,已經是醉倒在地。
劉循彈了彈衣襟,道:“把蔡公扶回馬車吧,切莫讓老人著涼了。“與蔡邕一同出洛陽郊游乃是幌子,只為了騙蔡邕出城。若是蔡邕沒有醉倒,劉循也會想辦法讓此公不知覺下,離開洛陽,如此正好省下麻煩。
“可是如此真無妨?若是蔡公酒醒之后,知曉我等欺他,如何是好。“劉曄擔憂的問道,蔡邕的脾氣眾人可都是見過,若是真的吹胡子瞪眼發火了,估計沒人能勸住蔡邕。
“若有事,我來。“劉循白了劉曄一眼,不就是不想被蔡邕教訓,想讓自己觸這眉頭。荀悅平日里授課,很少開口訓斥幾人,若是有錯,直接戒尺伺候,就算是劉辯、劉協也沒少挨過,對劉循等人更是要求嚴格。而蔡邕卻喜歡嘮叨,遇到劉曄、司馬懿等小輩更是,久而久之,眾人寧愿挨荀悅的戒尺,也不愿聽蔡邕嘮叨,常去蔡邕府上的也只有劉循。
蔡邕已是醉的不省人事,任由著法正、劉曄扶著,架上馬車,車輪輾轉向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