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仁義治國,百姓愛戴,雖然口舌拙笨,但將領也明白其心意,加上不忿杜太后已久,二話不說便答應開城投降。幽冥王朝的老百姓開始嚇得躲在各處角落,偷看花語王朝的軍隊步入城中,后來漸漸膽大一些,走到了街道邊,士兵們腳步聲齊齊整整,目不斜視,個個面色肅然,我卻覺得他們一定是心中暗暗樂開了花,知曉今晚乃有好酒好夢,軟玉溫香。炎薄進入城中,卻并不急著進宮,找了一處衙門,伸手將我攙扶下馬車。他的手心有些粗糲,帶著黑色露指的皮套,他的手掌攤開在我面前,我卻一時間有些怔忪。這指縫之中的血腥,暗藏八寶善安鎮無數冤魂,卻有無數次救我出生天,沒有一次中途放手。炎薄沒有等我多想,徑直牽起我的手,走進衙門,正中有白日青天的圖案,兩側還有衙役與躲在暗處的虎頭斬。炎薄在高案上坐定,我在他身旁坐下,不一會兒縣衙大人便帶著兩個女子走進。前方的女子清麗卓絕,手中拿著一只短蕭,后方的女子清秀可人,抱著一把古琴。我看著有些眼熟,一時間想不起,待到那千軍萬馬之勢的蕭聲一響,我立馬記起花燈節的一幕。我不禁看了一眼炎薄,他是準備將此絕色佳人先據為已有嗎,直接帶回軍營就是了,何必還要趕著在幽冥王朝十萬火急的時辰聽上一曲?女子吹奏完畢,眼眸盯著地面,不敢動彈,我似乎感覺到她的裙擺在微微顫抖。“賞。”炎薄一揮手,便有人領了那兩名女子下去。縣衙大人與炎薄的人幾乎擦身而過,一男一女跪在我面前,我又覺得十分眼熟,抬手揉了揉眼睛。“參見大王。”男子的聲音尖細得像公雞,雙手伏在地面。“參見大王。”女子的聲音卻更中氣十足,英氣勃勃。“你們是何關系?”炎薄看了我一眼,刻意拖長聲調問道。“啟稟大王。”男子恭敬道,頭一直伏在地面:“小人是容公公的外甥。”“那你呢?”炎薄不急不緩,問那個女子。“奴婢乃是長春宮的宮女,不滿太妃娘娘將奴婢婚配給容公公。”女子一臉膽怯,表情僵硬在臉上:“便想手刃容公公唯一的外甥,以報仇雪恨。”
我雙手擰住衣服的一角,來回擰來擰去,炎薄他不是這么無聊無恥吧,居然這樣跟我計較?他們兩人一退出,我見縣衙大人帶上前幾日下雨之時,在街上遇見的兩名男子,兩人身邊各自跟有一名婦人,手中懷抱著一個嬰孩。“參見大王。”兩名男子率先跪下,身旁的婦人也款款跪下。“大王。”縣衙大人一臉討好,弓腰抱拳:“此乃綢緞莊的大少爺與二少爺,早已經娶親生子,因為面容秀氣,之前可是鬧了不少笑話。”他這樣一說,我覺得鬧笑話的是我才對,居然三件事情沒有一件能夠猜對。待到那些人退下,炎薄轉向我,目光幽幽:“知道本王為何要大費周章嗎?”
“不知。”我搖了搖頭,心中卻是肯定,炎薄定然是小心眼到了極致。“眼見未必為實,人人都并非是你想的如此簡單。”炎薄走向我,他的頭頂沒過我的頭頂:“本王知道你的謊言,卻從未做聲,今后你對本王,不許說出半句謊話。”“是,是。”我心虛道,卻仍然是疑惑他為何明知我胡言亂語,卻始終沒有任何懲戒。“大王。”之前的將軍匆匆而入,跪倒在地:“皇宮之內遍尋不見杜太后身影,唯有地下皇陵密道中門大開。”密道內地面濕潤,凹凸不平,踩在上面特別容易打滑,兩側光線的灰暗,使得墻壁上的燭火微弱如同指甲蓋般的大小。推開石室門,杜太后坐在正中,一個巨大的涂漆棺材用鐵索吊在半空,下方堆滿了金,銀,玉器,珠寶。杜太后年過五旬,坐在一堆永遠不會腐壞,不會走樣的死物之中,更顯得蒼老頹敗,不堪一擊。幽冥王朝打開城門,迎接花語王朝軍隊入城,只在一朝一夕的功夫,杜太后便國破家亡,遭萬民唾棄,被親子背叛,失去耗盡半生,辛苦奪回的一切,下場并不比活著的婉容夫人好多少。“秦公秘籍在哪里?”我站在前方,迫不及待地問道。“你真是很像你爺爺。”杜太后聞聲抬起頭,唇邊竟然還有笑意:“不過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奪得回來了。”她手中機括一扭,十幾個木人,從天而降,瞪著雙眼,舞刀弄劍,出其不意,出現在眼前。炎薄上前一步,將我拉在身后,木頭人忽如其來,連傷幾人,花語王朝的將士穩下心神,仔細一看,忙用刀劍棍棒還擊,他們個個均是力大無窮,百里挑一的勇士,很快將木人手中的兵器打落在地。“嗖嗖。”前方的利箭如同雨點一般射來,密集如同蝗禍。利箭不知從何射出,沒有源頭,侍衛們徘徊著不敢上前,炎薄從地上撿起不大不小的石頭,往前一投,丟擲在地,利箭紛紛從密室墻壁縫隙中射出。連續投石十數次,終于不再有箭往外射,我沒有想到幽冥王朝也會有這些東西,抬頭看向洞壁四周,精細畫著雙人搏斗一招一式的圖畫,與當時在秦家密室內的圖像幾乎是如出一轍,隱隱有些字跡,字跡已經模糊無法辨認。“你怎么會這些東西?”我心中一沉,覺得杜太后神秘得可怕:“你跟秦家是什么關系?”
“想要秦公秘籍么?”杜太后舉起手中的卷軸,朝我問道。“你應承過我爺爺要交到我手中。”我急忙重復說道,指望著杜太后能在臨死關頭大發慈悲。“癡心妄想。”杜太后臉色一沉,呲牙咧嘴:“我就算是毀了也不會給你。”“不要。”我唯恐杜太后發狂,連連跺腳:“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
“如今看來,這處便是哀家今日葬身之所。”杜太后抬眼看了看四周,眸中有哀涼之意:“冷冷清清,孤孤寂寂,哀家從此便要在這里待上百上千年。”“只要你交出秦公秘籍,本王可以饒你不死。”炎薄伸出一只手,朝杜太后道。“你閉嘴。”杜太后陡然像是被激怒的斗雞,頭發聳起:“哀家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哀家淪落到今日全都是拜你所賜。”“知道哀家為何不將秦公秘籍給你嗎?”杜太后聲嘶力竭轉向我:“他不是好人,秦公秘籍落在他手中只會遺禍天下蒼生。”
“難道在你手中就能造福萬民?”炎薄頓覺好笑,譏諷地說道。“師傅一生的心血,我是不會付托他人的。”杜太后將秦公秘籍兩邊卷軸一展,作勢就要從中撕開。“不要碰我爺爺的東西。”我見狀心都提到嗓子眼,飛身一躍撲上前。膝蓋著地的方向,忽然一聲響動,上方棺材四個角颯颯作響,一陣風刮起,砂礫迎面撲來。片刻之間風沙更大,沙子如同淌水一般,很快沒過人的小腿,快到膝蓋之上。“哈哈。”杜太后笑得面目扭曲,恐怖至極:“哀家即使是死,帶著師傅的遺物,還有仇人陪葬,也算是不枉此生。”“還給我。”我掙扎著從細沙中爬起,搶奪杜太后手中的秦公秘籍。“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杜太后手臂一縮,厲聲問道:“你是為了你爺爺還是為了這個男人?”
“你失心瘋啊?”我眼見棺材中的沙石不斷落下,心急火燎。“哀家就讓你看清楚,他是要秦公秘籍還是要你?”杜太后看上去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忽然伸手一拋,秦公秘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杜太后力道雖小,卻恰好落在炎薄腳下。炎薄目光一凝,撿起地上的卷軸,狂沙傾斜而下,有人跌倒在沙子之中,形勢危在旦夕。我被杜太后抓住,看著不遠處炎薄的身影,忽然有些怔忪,心中無端浮現出一絲害怕。炎薄解下自己的金色蟒帶,拋灑在半空,落在我面前,我立即伸手一抓。一股巨大的力道沿著蟒帶傳來,我輕飄飄脫離杜太后,投向門邊。“師傅。”我聽得后方一聲痛呼,回頭一看,杜太后伸出手掌,按向她頭頂上的銀釵,只在一瞬間,銀釵便沒入她的頭頂,杜太后雙眸圓睜,倒地身亡。炎薄從后而來,伸出一只手,剛將我帶出密室,門瞬間被狂沙完全堵住,也不知多少人葬身在沙中,石門轟然響動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