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么晚?”桃花開門。
“我是從國貿一直走回來的。”我從門口一直爬到客廳沙發,癱倒,吐舌頭,牛喘。
“吃飯了嗎?”桃花又坐回到餐桌旁進食。桌上擺著一只烤雞,一盆包子,一盤面皮和一大桶可樂。自從桃花由饑餓減肥改為運動減肥,胃口就一直這么好。跑步機甩掉了她的水分,同時也撐大了她的胃。
“就是因為吃飯才會走回來。”我半死不活。
“吃多了?你也運動減肥呢?”桃花以為誰都跟她一樣。
“我們經理把我宰的就剩三個鋼蹦了,我能不走回來嗎?”我無力地伸出三個指頭。
“你們經理是人嗎?太缺德了吧。他就忍心看著你走?”桃花替我不平。
“他?他喝醉了。”
“那你把他扔飯店了?”桃花樂了,“你更缺德!”
“我倒想!除非我不想干了。”我伸手要可樂,桃花給我倒了一杯,咕嚕咕嚕下肚,我有了點力氣,“我用他手機給他老婆打了個電話接他。”
“你認識他老婆?”
“不認識,我在他手機里找到一個叫‘寶貝’的名字就打了。”
“那可不一定是他老婆。”桃花壞笑。
“我管她是老婆還是情人,反正接走了。”
“那你不要點錢坐車回來?”
“我丟不起那人!”我又伸手,“給個包子再。”
“你不是把錢都吃光了嗎?還沒吃飽?”桃花護食。
“又走餓了!”
叮咚,門鈴響了。
“這是誰呀?都十一點了,查良民證啊?”我扔掉煙頭去開門。
“矯健!”我興奮地瞅著門口那個憨笑的男人,一把搶過矯健的皮箱扭頭大喊:“矯健回來了!”
“人呢?”桃花聞聲便迅速從廚房里奔了出來,聽說相公回來了她是又驚又喜。
桃花剛奔到客廳又停住了腳步,雖然面對著這個讓她牽腸掛肚三個月的心上人,她卻終究不好意思在我這個外人面前表現得太露骨。離著矯健五步遠,桃花淚光閃閃。
比起女人,男人往往臉皮厚得多。矯健可顧不上我,三步并做兩步竄到桃花面前。矯健動情地拉起桃花的手。
“請問這位胖大姐,有沒有看到我娘子?她答應過我說等我回來的時候就會看到一個世上最美的老婆。請問她在哪?我十分想念她。”
“她還在美麗制造中。”桃花用手向墻角的跑步機一指,臉上現出羞澀的神情,“請這位大哥耐心等待。”
“怎么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就回來了?”我給矯健倒水。
“我就喜歡這種氛圍。”矯健笑呵呵地瞅著桃花拖著箱子進房間的背影。
“杭州怎么樣?”我問。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說的一點都沒錯。”矯健偷偷朝屋里看了一眼,小聲跟我說,“美女很多!”
我們流著口水哈哈大笑,笑完我一聲長嘆,“唉,你是美了,哥們可慘死了。”
“你怎么了?”矯健奇道。
“故事,關于他在食霸網的故事。”桃花從屋里一出來就長舌婦,“讓他給你講講,聽聽他是怎么被虐待狂蹂躪的。”
“漫漫長夜終將過去,黎明終將來臨。”我偉岸地微笑著。
“黎明?什么時候來臨?”矯健笑著點了一顆煙。
“明天!”我肯定地說。
“米經理。”我一大早就喜滋滋地站在米爽的辦公室,“您說今天有話跟我說。”
“有話?什么話?”死耗子一臉迷茫。
裝傻?“您忘了?昨天吃飯的時候您答應我的。”我色變,“您說今天會在辦公室告訴我如何才有資格進廣告部。”
“我說過嗎?”死耗子歪著腦袋繼續玩失憶。
“你怎么能這樣呢?”我徹底急了,一夜的興奮變為悲憤。
“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米爽拍拍腦門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好像我是說過。”
“什么叫好像,是的的確確說過!”生氣!
“好,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米爽嬉皮笑臉,好像特別享受我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現在太忙,中午吃飯的時候,你來找我。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我終于松了口氣。
“吃飯了嗎?”米爽對飯點如約而來的我說。
“沒有。”我的心情急切。
“那么走吧。”米爽放下手里的合同,率先走出辦公室。
中午的太陽有點毒,我讓陽光晃地睜不開眼。“咱們隨便找個地方吃點算了。”
死耗子沒吭氣,依然大步前行。我無奈地跟著,右手卻悄悄伸進褲兜與自己那幾張今天剛上身就即將要戰死飯場的鈔票吻別。
就在我無數次在內心深處對死耗子施以各種酷刑的時候,我們又上了一座過街天橋。
天橋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在天橋中部有許多人圍觀著什么。米爽的好奇心大動,拉著我擠入人群。
席地而坐著一個鄉下女人,臟兮兮的一件原色好像是粉色的長衫,頭上包著毛巾,懷里抱著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孩子。
離女人不遠的地上躺著一張大紙牌,上面用毛筆如泣如訴地講述著女人的悲慘身世:大概是說女人帶著孩子到城里來找打工的丈夫。結果丈夫還沒找著,錢包就被偷了。孩子現在病得厲害,女人只能求好心的人們幫忙了。在紙牌旁是女人某某省某某村的證明與小孩的醫院證明。
有些好心人當場就往女人的白瓷缸里塞錢,女人向援手的人如搗蒜般點頭,如念經般道謝。小女孩小貓一樣地偎在女人懷里,一動不動。除了那雙黑漆漆的小眼睛還證明她活著。
人們漸漸散開。我被米爽拉到了橋邊。
“你留在這兒仔細觀察這對母女,下班前來找我。”米爽小聲交代。
“什么?”我火冒三丈。
我明白了!我突然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在死耗子這兒除了羞辱我什么也得不到。
“還不明白?”這混蛋繼續混蛋地說:“就知道你沒那悟性。我的意思是你呆在這兒仔細觀察,然后告訴我從這對母女身邊走過的人有幾種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