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田姿姿擔驚受怕,怕晚上一關門就遇到張廷來說要送自己回家,怕張廷說喜歡她。
她不喜歡張廷最大的原因就是覺得此人身上總是帶有一股子社會習氣,讓人看了很是不舒服。她看到電視上那些蠱惑仔就是這樣的一個形象,騎了摩托車,留個長發(fā),大街小巷的狂飆,身后還坐著一個尖叫的美女。
咿?對呀,那天張廷車上不是坐著一個美女嗎?還是外地口音,怎么看上去不像他女朋友呢?要真是女朋友那該有多好。那女的不矯情,心直口快的想說什么就說了,看上去像是有錢人家的女兒。這張廷不會是攀上高枝了吧?明明又不像啊,那張廷看她時候的眼神,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哎喲,怎么辦怎么辦啊?笑笑叫我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好好的說,可張廷那人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fā)的,這好些年了不還是那樣子嗎?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田姿姿還沒關門呢,張廷就來了,只站在門口也不說話,歪著腦袋望著田姿姿微笑。
田姿姿想用頭去撞墻,這終于還是來了。
見田姿姿還沒有關門的意思,張廷發(fā)話了:“就這樣不待見我?你關門吧,我陪你走走,不干什么,你放心。”
田姿姿心里腹誹起來,難道他以為自己在以小人之心?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張廷在田姿姿后面也不說話,也不嘆氣,雙手插兜就這樣默默的走著,田姿姿在前面低著頭心里不斷的想,趕快到家趕快到家。
這段路是走的是多么的難熬,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說話,而張廷也沒有要和她說話的意思,就這樣靜靜的陪著她走。
好容易到自己家門口,田姿姿忍不住回頭一看,哪里還有張廷的影子,那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不見了。田姿姿松了一口氣,這張廷跟在她后面雖然沒做什么,沒說什么,可卻讓她感到非常的壓抑。
她推家房門,此時才感覺身上已經(jīng)出了不少冷汗。若干年以前,張廷跟在自己身后的時候她只是當他空氣一般,而如今,卻讓她有種逃不掉,掙不脫的感覺。她能感覺到張廷在她后面看著她,像個幽靈一樣,要把她看進眼里去。
進屋后,她終于癱軟下來,坐在沙發(fā)上,氣都不順暢了。
張廷把田姿姿送到離家不遠的轉(zhuǎn)角,又如從前般靜靜站在轉(zhuǎn)角處,看著她回到自己屋。他又找回了以前的那種感覺,雖然田姿姿仍舊是沒說話,仍舊是當他不存在,可是至少現(xiàn)在的她沒拿當時的眼神看他,他感到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張廷走到一座小橋那里坐下來,此時周圍寂靜,只有小河的潺潺流水聲。微風徐徐,他的頭發(fā)隨著風飄揚,右耳上一顆鉆石耳釘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耳釘下面裸露的脖子上赫然的紋著一個圖騰樣的東西,文身店老板告訴他,這個圖案代表著永不放棄。
此后幾天,張廷都出現(xiàn)在田姿姿的店門口,照樣是默默的陪著她走,田姿姿終于忍不住了。
“張廷,你別這樣了,我們真的不可能的,我也不想再向以前那樣對你,做普通朋友不好嗎?”
張廷答非所問:“姿姿,我家鄉(xiāng)的橘子熟了,改天我?guī)闳フ貌缓茫俊?/p>
田姿姿被打敗,她轉(zhuǎn)過身望著張廷,兩手交叉抱在胸前,語重心長的對張廷說:“張廷,我心里有個自己喜歡的人,而且是很喜歡很喜歡的。”
張廷癟一下嘴,聳下肩膀:“無所謂呀,公平競爭嘛。你會體會的到我對你的好的。”
田姿姿無語,扭頭繼續(xù)往前快步的走,張廷也不追,在后面大聲的說:“田姿姿,記住了,我是不會放棄的。改天我?guī)闳フ僮印!?/p>
田姿姿見張廷沒追上來,拼命的撒腿就跑。
張廷在后面看著她一路奔跑的樣子,笑的很開心。
他還記得讀書的時候和同學們一起去鄉(xiāng)下玩,當時滿山的橘子紅了一大片,田姿姿興奮的跳起來,伸手就去摘。
他站在田姿姿旁邊,替她拉下高高的樹枝,讓她一次摘了個夠。他看著田姿姿紅仆仆的小臉,怦然心動,雖然是小小的年紀,可他卻打定了主意去喜歡她。
有時候,愛情就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那個人一眼,她的神情,她的動作,她的身影從此就會刻在自己心里永遠都抹不去。在聽到自己不能讀書的消息之后,他消沉了好久好久,因為他再也不能每天晚上陪著她走回家,再也不能幫他趕走欺負她的人了。在跟著大哥大嫂子們?nèi)V州之前,他偷偷的來到學校,遠遠的看著她。心里默默的對自己說:“姿姿,你等我回來,我一定努力掙錢回來給你買好吃的東西,好看的衣服”
那時候的他是多么的單純,認為照顧一個女孩子就是要讓她吃好,穿好不受欺負。當去到廣州后,跟著哥哥在工地上打工,住著破爛的出租房,每個月拿著不高的收入,連自己想要買新衣服都是那么的困難,他的心開始動搖了。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以后拿什么去照顧自己喜歡的人,還有什么資格再去談愛?
哥哥見他每天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干活也沒力氣,索性叫他先休息幾天。沒想他卻去結(jié)識了周邊一群地痞,開始無所事事東飄西蕩,學著去飆車。
哥哥從一個廢棄的工地找到他正在和一群人比賽摩托,甩了他一個耳光拉著他回到自己的住處。
“張廷,你怎么可以這樣子,你難道還沒有過夠窮日子嗎?這點苦這點累你都受不了,你怎么對的起病倒在家的老媽和在田里耕田的老爹啊!!?我和你嫂子晝夜不停的打工就是為了能讓家里變的好起來。你可倒好,來這里吃喝嫖賭,你對的起誰?你還要不要回去娶媳婦生孩子了?”哥哥指著他的鼻子罵開。
一席話說的張廷眼淚直流,是啊,自己這樣子怎么對得起在家的父母,怎么再回去讓田姿姿接受自己。
他讓嫂子把自己介紹到她工作的制衣廠,從一個小小的工人開始,漸漸成為組長,再后來的車間管理,他終于發(fā)奮努力起來,不想再讓人看不起了。
當他小有成就的時候,回家探親,遇到田姿姿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悅和成就,田姿姿卻無情的拒絕了他。
叫他情何以堪!?他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只能用飆車賭博來讓自己暫時失去記憶。可酒醒之后又是什么,是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他干了人生中最傻最傻的事,接受了一個女孩子的愛,卻又無情的傷了她的心。是報復嗎?是不甘嗎?還是意亂情迷?
他逃回了廣州,像個犯人一樣的逃了回去,直到聽說田姿姿結(jié)婚。他詛咒,詛咒那個娶了田姿姿的人,他怨恨,怨恨田姿姿的無情,他發(fā)誓,發(fā)誓要活的更好要讓田姿姿對他刮目相看,要讓田姿姿覺得自己才是最愛她的人。
這時,手機想起來,張廷才收回自己的回憶。
“廷仔,你去哪里了?怎么這么晚還不回來?”柳美蘭發(fā)現(xiàn)最近張廷老是出去很晚才回來,終于忍不住打電話問。
“見見老朋友而已,我這就回來了,你把資料發(fā)給你爸爸沒有?”張廷問。
“你回來再說吧,有點細節(jié)不太好搞掂。”
“嗯,我這就回來。”
回去后,張廷立刻問柳美蘭是什么問題搞不定,柳美蘭指著地圖上的一小塊土地說:“就是這里,這里本是一片田土,我看樣子已經(jīng)荒廢不久了,但是今天去問的時候那附近的農(nóng)民卻說他們還要繼續(xù)在那里勞作,想要蓋工廠是不太可能的。你覺得是不是錢的問題?”
張廷想了想,點了下頭:“嗯,有可能,家里的勞動力都不在,田地自然慢慢荒廢下來,可是一但有人說要占土地,農(nóng)民肯定是不肯的,除非出足夠的錢讓他們滿意。”
“可是那么大一片土地要出多少錢他們才肯賣啊,這又不是拆遷。”
“不一定要買!我們可以租或者承包,你想農(nóng)民在家里閑著沒事把自己土地租出來又有錢賺那不是好事嗎?”
“對耶,我怎么沒想到呢?廷仔你真是醒目!”
“談起來容易,我們還要去了解相關方面的情況,比如承包價格或是承租的價格,看看他們提出的我們是否能接受。你不知道,這農(nóng)民啊,這輩子最值錢的恐怕就是土地了。”
柳美蘭沒想到張廷了解這么多,頓時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張廷又說:“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農(nóng)民土地是不允許蓋成廠房,這是違法的。”
柳美蘭立即泄氣:“啊?那怎么辦才好?”
張廷自信的笑起來,柳美蘭見他還笑的那么開心,心里一下沒底了,不知道張廷心里想的什么。
“放心吧,我會找當?shù)卣務劊吘宫F(xiàn)在到處都在招商引資。而且我們鎮(zhèn)又是農(nóng)業(yè)大鎮(zhèn),我想應該有辦法的租下那一點土地,而且那土地都荒廢了。只要是農(nóng)民那邊沒問題,我想就應該好辦吧。”
柳美蘭聽張廷這么一說,也稍稍放寬了些心,她不由的夸贊:“廷仔,你懂的真多!
張廷謙虛的擺了擺手說:“哪里,都是跟你爸爸學的。我們明天就去解決這個事情吧!“
柳美蘭高興的走到廚房,她準備給張廷做點夜宵吃,這些天兩個人都沒怎么吃好。她專門去買了雞和一些食材,熬了大半天才熬出香香的雞湯。
看著張廷吃的津津有味,自己心里也非常的開心。
“廷仔,頭些天我們?nèi)ツ莻€服裝店,那個靚女和你交情不錯吧?”柳美蘭老早就想問這件事,加上最近張廷經(jīng)常晚上出去,她懷疑是去找那個女的。
“嗯,老同學了關系還比較好,怎么了?”
“哦,沒事,我見那天好象和你吵架?”
張廷頓了頓,放下碗,接道:“也沒什么,就是當年我和一個女同學談過戀愛,后又分手了,她以為我做了什么對不起別人的事,找我理論呢。”
“真的嗎?都過去那么多年為什么她還不放不過你呢?”柳美蘭不太相信。
“就是她回來后聽說了,而且那同學又和她是好朋友,所以就打抱不平了,這女人都是這樣,老是為以前的事糾結(jié)。”
“這樣啊,那你以前到底做了什么?”
“你說小年輕談戀愛能做什么,談不到一起就分手唄,你們女的老是想不開。”
“我可不這樣想,你們男的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肯定是你見了別的靚女就把她甩了。”
“哪有的事,你以為天下男人都像你想的那樣啊,我可是用情專一的男人。”
柳美蘭聽張廷這么一說,心里像開了朵花兒似的,拿起碗筷去廚房哼著歌洗起來。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
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么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
張廷在這屋聽著柳美蘭唱歌,心道這女人今天心情怎的那么好。如果是田姿姿能整日在他面前又唱又笑的,那他就再無遺憾了。
第二日,張廷大早就去政府招商引資辦洽談此事。結(jié)果是可喜的,那片土地荒廢了很多年,其實政府一直想引進外資來發(fā)展。但是地段不甚好,投資人也不太看的上。如今張廷作為本地人,又一眼就看上了那片土地,政府覺得時機終于來了,就等和農(nóng)民協(xié)商。
張廷對自己信心滿滿,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在這片土地上有所作為。
走出政府大門,他沒想到會遇到安然。
那日請客,安然并未和自己多說過一句話,本來自己還想找她單獨的聊聊,想起別人如今有老公又有孩子,自己還是不要再去提以前的事好。
安然送孩子上學,又順便買菜回家,見到張廷想轉(zhuǎn)身就走。沒想張廷卻叫住了她。
“安然,過的好嗎?”
安然看著眼前這個以前帶給她傷害的人,并沒有多大的仇恨,只是客氣的笑笑說:“剛送兒子去上學呢,過的挺好的。”
“有空聊一下嗎?”張廷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和安然說話。
安然抬起手表看了下:“就在這里說吧,我等會兒還得回去做飯。”她大概是知道張廷想要和她談什么。
張廷看了下周圍,看到有個吃早餐的店,就邀安然進去坐坐,他一直還沒吃早飯。
兩人坐定,安然叫張廷自己吃,她早就吃過了。張廷也不客氣,叫來豆?jié){油條吃開了。
“你就是叫我來看你吃東西嗎?”安然見張廷不說話,便問。
“不是,實在餓的很了。安然,你老公對你好嗎?”
“呵呵,怎么問這個,他對我當然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
張廷聽出她話里的意思,望著安然的眼睛想起當時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心里已是后悔萬分。
“安然,對不起。我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真的很膚淺,尤其是在今天這樣說,但是我還是要說。我不奢求你的原諒,這些年出去我也明白了很多事,當初…”
“張廷!不要說了!都過去了,我都已經(jīng)忘記了,不計較了,你還說什么對不起,大家當時都太年輕。”安然趕緊打斷了張廷的話,生怕自己又被勾起痛苦的回憶,她不想在今天還對著他哭。
“安然,謝謝你的不計較,真的謝謝!”張廷滿含歉意的說。
“過去的就過去了,計較不了那么多。你現(xiàn)在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姿姿現(xiàn)在單身,我希望你能了了當年的心愿,我提前祝福你!”說完,安然轉(zhuǎn)身走了。
張廷雙手捧在眼里,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感覺心里輕松了不少。安然是他心里一直解不開的結(jié),以前的他從來都不敢去面對,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無法彌補。他一直想跪在安然面前請求他的原諒,又一直沒有勇氣。
而今,他終于可以坦然的去面對,盡管他知道不能得到她的原諒,但是作為一個男人當時的錯或許無法去改過,那就不要讓陰影纏著自己一輩子,要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從新去塑造自己的人生。
張廷吃完后又打包了一份帶回去,柳美蘭早上也沒吃東西呢,這女孩子從跟著他到這里來也沒吃過象樣的飯菜,適應不了這里的生活和環(huán)境,可是卻毫無怨言。張廷很是欣賞她,她沒有那些有錢子女的驕傲與浮躁,只是從小叫嬌生慣養(yǎng),難免有點大小姐的習氣。
能做到這樣,她已經(jīng)很不錯了。自己能對她能好就好一點,畢竟他是老總的女兒,萬一要是有個好歹,老總肯定放不過自己,事業(yè)泡湯是小事,要再是讓人覺得自己是無情無義的家伙,那就是最大的失敗。
柳美蘭見張廷給自己買早餐,很是感動。她一直以為張廷是個大老粗,卻沒想到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呢。
有時候往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點小恩小惠就會讓一個女人感動的痛哭流涕,這就是女人為什么比男人容易陷進愛的泥潭里的原因。可柳美蘭自己心里知道,她絕對不會是那種輕易交出自己心的女人,她要的是長久,要的是塌實,要的是男人自動把她放在眼里。平時結(jié)交那么多有錢家的子女,個個都是見到喜歡的就不擇手段,看到愛的就奮不顧身,到頭來又片體磷傷,她不想作那樣的女人。
愛情是兩廂情愿的,不是強取毫奪而來。
又下雨了,柳美蘭點燃一根煙,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雨,有點想家了。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從開始的不習慣,到現(xiàn)在和市場上的人都熟悉起來,自己確實付出了好多努力。但是相比張廷的努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自己不能為他分擔更多,那就為他做出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