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墻壁上給羅杰留下了一個潦草的標(biāo)記之后，我沿著左邊的通道向前跑去。這個選擇很明顯是正確的，他們確實在左側(cè)通道。

在通過前方的一個轉(zhuǎn)角之后，我發(fā)現(xiàn)了兩具血肉模糊的尸體，還有正半蹲著躲在一大堆障礙物后面的動力盔甲。通道到了這里幾乎被加高到了極限，至少有四米高的通向前方的某個倉庫，五六米高的地下倉庫內(nèi)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銹蝕嚴重，幾乎變成一堆廢鐵的戰(zhàn)前汽車，同樣銹蝕嚴重的金屬零件之類的東西。

我的視力范圍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敵人的存在，但這不能代表他們真的不存在。至少我不覺得安娜長官會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躲在掩體后面。她就蹲在兩輛破汽車構(gòu)成的掩體后面。她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走進倉庫的我。

她沒有說話，而是動作敏捷的對我打了幾個手勢，示意我小心的從側(cè)面過去，并提醒我小心敵人的攻擊。在她的側(cè)面，一些胡亂堆在地上的零件可以為我提供掩護。

我彎下腰，半蹲著從那些零件后面靠近了那個破汽車堆成的臨時掩體。在我就要到達掩體后面的時候，一顆子彈伴隨著沉悶的槍響從掩體對面二三十米處的某個零件堆里飛出，在穿透了我身邊的某塊厚鐵皮之后從我面前飛過，險些打中我的腦袋。

狙擊手！

見鬼，我應(yīng)該把羅杰帶來的。

在那之后的下一秒，我迅速趴在地上，匍匐著進入了汽車掩體。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狙擊手試圖在我進去之前干掉我，至少三顆子彈從我的身邊飛過，但沒有一顆擊中我。那些子彈要么撞在不那么堅硬的物體上，留下一個彈孔，要么就是在撞上足夠堅硬物體之后被反作用力彈開。還好這些戰(zhàn)前制造而成的破汽車不會因為什么地方受損而爆炸，我們試驗過很多次，它們所使用的發(fā)動機和電池都很安全——至少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如此。

不過那個狙擊手可一點都不安全。如果被那個混蛋打中腦袋，就算子彈沒有穿透動力盔甲的外殼，那種劇烈的沖擊力也會讓人喪命。那遠遠超過了藥劑能夠提供的保護極限。

安娜長官似乎想探出頭來探明敵人的位置，但她很快就縮了回來，某顆不那么走運的子彈差點擊中她。在那之后，她半蹲著向旁邊走了幾步，離開了自己的剛才的位置。

“小心腦袋。”她沒有使用無線電，而是壓低聲音說道：“這些老鼠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找到了一個狙擊手和電磁手雷。那個狙擊手的槍法和那些穿甲彈都很厲害。注意靈活變動自己的位置，這些廢汽車可擋不住穿甲彈。我的動力盔甲上有破損，電磁脈沖透過那里鉆進來，把控制面板給摧毀了，還有無線電和火控系統(tǒng)。我現(xiàn)在只剩下一把沖鋒槍了。聽著，我會負責(zé)吸引那個狙擊手的注意力，誘使他開槍，然后你就用榴彈發(fā)射器把他趕出來。有問題么？”

“沒問題。但是……”我想詢問關(guān)于那些游民的具體情況，但被她揮手打斷了。“如果那些不是非常重要的，不要廢話。”她半蹲著向一邊走了幾步，并指了指那個方向的某輛破汽車。“五秒，我沖到那里，你來搜尋狙擊手。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

這可真是個重任。我給自己的榴彈發(fā)射槍填滿了彈藥，向她揮手示意。她微微點了點頭，開始倒數(shù)。

“三，二，一！”在倒數(shù)至最后一個數(shù)的時候，她大喊了一聲，向那里沖去。我在同時從掩體后探出頭來，緊張的注視著前方那些破爛的零件堆和堆在一起的汽車。任何一個角落都可能隱藏著那個狙擊手。不過，我現(xiàn)在的處境還算安全，女軍官和我頭頂?shù)臓€鐵皮都能吸引那個狙擊手的注意力。

他開槍了！

隨著一聲沉悶的槍響，狙擊手再次對自己的目標(biāo)進行攻擊。他并沒有擊中安娜長官，但我只能確定他的大概位置。火光很明顯，足夠讓我確定一個大體的攻擊目標(biāo)。我連續(xù)對著那些可疑的位置發(fā)射了五顆榴彈，那些榴彈在零件堆中引起了非常大的爆炸和混亂。

是的，隱藏和狙擊并不是我所擅長的，但這種只要確定大概位置就可以進行的火力壓制卻非常適合我。榴彈的爆炸帶來了大量飛濺的碎片，那些被爆炸帶起的零件和鐵皮同樣也成為了殺傷力巨大的武器。只要隨便幾塊碎片劃過那個狙擊手的身體，切開他的肌肉和血管，他就死定了。我可不覺得游民們能夠找到一個穿著動力盔甲的狙擊手。

不出所料，在爆炸的聲音和金屬飛濺的聲音消失之后，我敏銳的聽到了幾聲尖叫和隨后傳出的被竭力壓抑著的呻吟聲，看來我成功了。不過，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無論如何，我不認為女軍官會發(fā)出那種壓抑著痛苦的聲音。那應(yīng)該是那個狙擊手的聲音。

現(xiàn)在怎么辦？我對十幾米外的女軍官打著手勢問道。說實話，我真的有些擔(dān)心她看不清楚我的手勢。

等待。她同樣用手勢回答道。

在確定敵人已經(jīng)死亡或者還沒死亡之前，等待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選擇了。我坐在地上，重新給榴彈發(fā)射槍裝滿彈藥。這至少消耗了幾十秒的時間。在一切都完成之后，我覺得手臂上那種灼燒感和刺痛感又清晰了一點，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毫無疑問，麻醉劑是有時效性的。見鬼，我認為自己現(xiàn)在真的需要治療。

我去試探敵人。我向著女軍官打了幾個手勢，然后舉起自己身邊的某個比汽車輪胎還大的零件，慢慢的讓它從破汽車后面露出來，就像一個正在探頭探腦的家伙一樣。事實上，這個似乎是發(fā)動機局部的零件看起來和動力頭盔也差不多——至少我認為那些不了解動力盔甲的游民會這么認為。

我等待了十秒左右，沒有子彈攻擊這個目標(biāo)。我有些冒險的從廢車后面伸出一只手，晃動了幾下，依然沒有遭到任何攻擊。

最危險的一步到了。我緩慢的從掩體后面走出，把整個身體暴露在敵人的視野里。沒有子彈向我飛來，耳邊只能聽到含糊的呻吟聲和液體流動的聲音。看來那個狙擊手真的喪失抵抗能力了。真遺憾，她沒能穿著動力盔甲過來。

我向安娜長官喊了幾句，向那些可能藏著狙擊手的地方跑去。安娜長官謹慎的從自己的掩體后面露出頭來，然后速度緩慢的跟了上來。

倉庫很大，但可疑的地點并不多。我很快找到了已經(jīng)喪失抵抗能力的狙擊手。

她穿著一身破爛的牛仔服，衣服和身體上到處都是劃痕和金屬碎片。雖然有一些金屬碎片堵在傷口上，但血液還是在她的身下形成了一個小水洼。這些傷害和痛苦應(yīng)該足夠普通人昏迷了，但她的意志似乎比普通人更加堅定。說實話，她能活到現(xiàn)在可以算是一個奇跡。

傷口肯定會劇痛無比，而這個聰明的狙擊手沒有選擇把鑲在身體上的那些碎片拔出來，而是任由它們卡在那里——否則，她肯定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了。

狙擊手的狙擊步槍就放在她的身邊。我不擔(dān)心她的反抗，因為一塊狹長的碎片幾乎穿透了她的左手。只剩下一只手的她不可能繼續(xù)使用自己的步槍作戰(zhàn)。顯然，榴彈并沒有直接擊中她，但這些碎片也足夠讓她重傷。一塊碎片甚至刺入了她的左臉頰，使其很難正常說話。在用同樣鑲著碎片的左手捂住臉頰的同時，她的右手中拿著一把小口徑手槍，這把可以用于自衛(wèi)或者自殺的手槍此時正頂在她自己的太陽穴上。槍口緊緊貼著那里的皮膚。

“雜種。”她費力的從嘴里啐出一口裹著血液的唾液，含糊的罵了一句，便扣動了扳機。

槍響了。

***

“終于干掉這只老鼠了。”安娜長官站在尸體前小聲罵了幾句，然后就向著倉庫另一段的某個地點跑去。“跟我來！”她大聲喊道：“那些老鼠從這里溜走了！”

我跟隨著她向那里跑去。我們被這個狙擊手耽誤了很長時間，那些游民肯定已經(jīng)離開這里很遠了。我真不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祈禱這里有第二個出口，還是應(yīng)該祈禱這里根本沒有第二個出口。在繞過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障礙物之后，我們找到了一扇門，一扇被反鎖的門。非常幸運的是，這是一扇木門。它甚至還沒有一輛破汽車對我們造成的阻礙大。

在撞開木門之后，我發(fā)現(xiàn)門后是另一扇門，一扇已經(jīng)被打開一半的金屬門。這扇金屬門足有幾厘米厚，它使用的鎖閉方式是從上到下。然而，僅僅打開一半的金屬門或許足夠一個游民半蹲著爬過去，但這個高度很難讓兩套動力盔甲擠進去。

女軍官嘗試著把門繼續(xù)向上推，而且成功了。“它的鎖閉系統(tǒng)應(yīng)該已經(jīng)壞了，或許連電力供應(yīng)都斷了。”她一邊向上推門，一邊分析道。“這些戰(zhàn)前的東西非常缺乏維護。哈，該死的老鼠們，他們無恥的竊取了這些寶貴的財富，而且還想把它們永遠據(jù)為己有。”

“是啊。”我附和道：“該死的老鼠。”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感覺到一種淡淡的迷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