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一慌,雙腿著地,瞬地跪下了,此時灰塵漫漫,綠萼的身形似在霧中,只聽得:“公主,別丟下奴婢,奴婢唯一的親人前年便離世了,公主便是奴婢唯一的親人,奴婢還要伺候公主。”
嘴角勾起,雙手扶起綠萼,笑問道:“不后悔?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過呢。”
綠萼肯定地點了點頭,看著她的堅決,我心寬了,至少不是我一個人,我并不孤單,臉上掛起了欣慰的笑容,道:“綠萼,謝謝你!”
“嗯!”綠萼擾眉霧眼,點了點頭。
“我們共同努力,一起分享。”我開朗地笑著,雙眼成了彎月,用手拍拍綠萼的肩,綠萼也笑著,蒼白的臉上因為了笑容的襯托,似是一朵冬日里剛盛開的嬌花。
與綠萼將那箱子抬進來,發現原來是瑞國嫁妝中的其中一口箱子,里面只有七八件衣裙。
換下嫁衣,挑上其中顏色最深的深藍色衣裙,換下嫁衣,穿上剛好合身,自覺不錯。
與綠萼將那些收拾一下,雙手覆上綠萼的小手,含笑道:“綠萼,我們,自力更生。”
綠萼笑著答應。
“先把屋子打掃一下吧。”我挽起袖子,四處找掃把。
忙到晚上,身心疲憊,屋子終于干凈了,想不到這房子還帶廚房,我和綠萼都很歡喜,老天終是沒有虧我們。
兩人和衣躺在床上,是沾枕便睡下了,這就是我的洞房花燭之夜。
然而我們兩都忘了,這一天除了早上,我們便沒有吃過東西,第二早上一起來,兩人肚子就唱起空城計來,我和綠萼相視一笑,笑完又是一愣,有廚房可沒有材料,難不成捉老鼠吃?
我苦著臉,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唉!
“王妃,老奴給您送飯來了!”聽聞,我和綠萼兩人眼睛一亮,看來餓不死,我們又是相視一笑,其中的溫情掃走了屋里的冷蕭,兩人攜手走出門來,只見一老奴站在野草分出的道中,頭發已經半白,駝著個背,一瘸一拐地向我們走來,綠萼上前接住,忙稱謝。
老奴卻是將飯菜擺好,一句不吭地便離開了。
看著那微駝的背影,綠萼一跺腳,一叉腰,揚手一指,便怒罵道:“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再怎么著我家公主也是正妃,這個欺上瞞下、人模豬樣的狗奴才……”
“綠萼,吃菜吧!”我拿起筷子,隨意夾了一片爛得只剩菜桿的白菜。
綠萼狂灌一口水,拿著筷子就要夾,又怒罵道:“這個狗奴才,我咒你瘸腿一輩子,咒你兒子駝背一輩子,咒你女兒當黃花閨女一輩子……”
“綠萼,再不吃,我可要吃完了。”我笑笑,再將一片白菜桿塞進嘴里。
“公主,你說這菜能吃嗎?爛白菜,爛蘿卜,涼不拉嘰的,這里的人太欺負人了。”說著便哇哇地哭了起來。
“我吃飽了。”放下碗筷,走到綠萼面前,雙手抱起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公主,您吃得太少了。”綠萼抬起淚眼看著我,夾起剩下所以的菜都往我空了的碗里放,低語道:“我放著,公主餓了再吃。”
我搖搖頭,笑道:“沒事,你多吃點。”綠萼愣愣地點頭,我輕步進了屋。
天幕降臨,我望著那雜草中的一條小道,卻始終不見綠萼的身影,心里急切,剛要跨步出去找他,綠萼卻已經在我面前了,手里拿了兩個白蘿卜。
“你到哪弄來的。”我的聲音有些大卻也有些軟,但里面的擔憂卻是明了的。
“是府里的好心人給的。”綠萼半拉著眼,嘴噙著笑,高興得道。
我拍拍胸脯,才放下心來,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下次那好心人來,我們記得要好好謝他。”綠萼點了點頭。
“餓了吧,先做些吃,填一下肚子。”牽著綠萼的手,心里盡是滿足,看著綠萼瞧著我的眼神,那樣的高興。
剛跨進廚房,我就有些忸妮:“綠萼,你,你會不會做菜?”綠萼點了點頭,反問道:“公主不會做菜嗎?”只能無奈地點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她,綠萼卻是銀鈴一笑,慰聲道:“以后奴婢就給公主做吃的。”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天氣已經很冷了,我和綠萼已經將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仍感到寒氣襲人,我瑟著個身子在整理院前的野草,直起身子,捶了捶腰間,再將手掌放在眉間,仰望蒼穹,望著殘陽,微微一笑:“終于處理干凈了!”。
“公主,看我帶什么來了。”綠萼笑瞇瞇地揚起手中的五花肉,興高采烈,手舞足蹈。
“謝謝綠萼,謝謝那位好心人。”我附合著他彎起眉笑道。
“嗯,天色晚了,我去做吃的。”說著綠萼便蹦蹦跳跳地走進了廚房,不久,便捧著一碗蘿卜炒肉出來了,聞著菜香,我直咽口水,有多久沒聞到這股味了。
綠萼將碗放在石桌上,我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碗肉,竟是舍不得動筷子,只想多聞聞那香味,久一點,更久一點。
閉目聞著,可身邊突然有風至,睜眼一開,碗已不見蹤跡,再眺目四望,卻是一個瘦癟著身子的女子在不遠處狂奔,我和綠萼哪肯放過,兩人起步就追。
“這是什么世道,好不容易有頓能吃的菜,還被這個丑無顏面、瘦都成柴的婆娘給搶了,看著本姑娘追上你,定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綠萼邊追隨著邊罵,想不到她的速度卻把我遠遠拋在了身后。
綠萼追上那女子,一手就要奪了那碗去,可那女子的手就像鐵鑄的一般,嵌著那碗動彈不得。
“搶了本姑娘的食,還這般有理不成,放開……”綠萼咬牙切齒。
女子仍然不動,只是使勁了全力護著那碗。
“給本姑娘安份點,把那還給本姑娘來,信不信本姑娘打得你滿地找牙。”綠挽起袖子,揚起手正欲下手,我走上前攔了下來,氣喘吁吁。
“綠萼,你……,你……,你也跑得太快了。”我喘著氣,字里斷斷續續。
“公主,您沒事吧,讓奴婢好好教訓這死丫頭。”
“我沒事,她搶我們的食,理該還我們,可你看她把這食看得比命還重,這里頭必有蹊蹺。”我對綠萼點點頭,語氣肯定,綠萼軟了下,將手放回。
趁著綠萼地手一松,那女子又飛奔了去,我和綠萼繼續追,女子隱沒在一個大院里,我和綠萼跟著,“蘭苑”呈現在眼前,有些斑駁,兩人隨著女子進了院子里的一間屋子。
見那女子,卻是推推床上的一個人,還一面“咽咽”地哭了起來。
原來搶來食物是為給主子,忠心的丫頭。
綠萼先行進了屋,看著毫無血色的小姐,眉頭一緊,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那丫頭肩,柔聲問道:“為何不早說?”
丫頭卻是跪在綠萼面前,吱吱唔唔,又用指了指床上的小姐,眼里全是淚水。
“你是啞巴?”丫頭點了點頭,我不忍,上前把了把榻上病著女子的脈,虛弱無力,氣弱游絲,對著那丫頭我無力地搖了搖頭。
丫頭對著我和綠萼使勁磕頭,綠萼不忍,上前扶起她,詢聲問我:“公主,你會醫人?這位小姐應該不是短命人的。”
我笑著,可卻比哭還難看道:“我曾拜宮中太醫為師,學醫十余載,這位小姐真的是藥石無靈了,丫頭,請節哀!”我撫了撫那丫頭的腦袋,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丫頭輕轉額頭,撲上那女子身上痛哭起來,聲音嗚咽,令聞者悲痛。
“公主,我們回吧。”綠萼拉著我的手便匆匆離去,我一面走一在說:“明天我來看她,給她施施針。”
綠萼不語,只是她的手越來越緊,迎著冬日的寒風,望著遠方,喃喃道:“公主,看到她,我想到了以后的我們。”低咽得少了生氣,愈來愈輕。
這個道理被綠萼點破,我也明了了,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綠萼。
第二天,天恢蒙蒙的,下了些小雨,原來天也會哭泣,倚窗望著,冬雨迷朦朧,雖沒有綠樹的映襯,卻多了江南的柔情。
綠萼還沒回來,想著蘭苑的那位病了的小姐,我撐起一把破爛不堪的油紙傘,小跑去了蘭苑,進屋,卻發現那位病著的小姐靜坐在床上,倚著枕頭。
“你來了。”聲音沙啞,雖不清脆,卻韻著嫵媚。
她看向我,眼里蒼白無力,慘白的臉上映起笑容,我點點頭,也笑著,似我們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又或者是我們前一世就已經認識。
“聽豐兒說,倚梅苑的姑娘昨天來看我了,還給我端了一盤肉,謝謝你們。”我笑笑,問道:“豐兒不是……”
“我能看懂她的手勢,她也是被我害的。”她打斷我的話,聲音低咽透著自責、悲傷,眼淚唰唰得隨著臉龐落下。
“豐兒是個好姑娘,你不用擔心,我知曉些醫術,讓我看看。”正欲離去,女子卻拉住了我的袖子,怔怔地看著我,眼神里盡是請求,我順從地席地而坐,輕輕撫了撫他的手,安慰地笑笑,點了點頭。
女子看著我,嘴唇揚起弧度,似是嘲笑,似是解脫,眼睛暗了許多,卻多了倔強的色彩,似乎今天就要將所有的壓抑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