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突然清醒

看著病床上依舊安靜躺著的溫婷，方瑋心里糾結萬分。他希望她醒過來，這樣就不必擔心她的健康。但是他在心里又自私地希望她不要醒過來，他怕她只要一醒過來，迎接他的就是憤怒的眼神與決絕的表情，甚至她還會辯解說她救他只不過是出于社會公德心，一不小心善心大發，鬼迷心竅而已。

總之，他處在想解脫卻又始終掙不開的痛苦矛盾里。對他而言，愛情除了心的悸動，更重要的是還有一份擺脫不了的責任。一個人逍遙的日子過久了，就會習慣上這種自由，寧可做個有講究的情場浪子，也不愿做個純真的愛情傻子。

直到溫婷的出現，就像宿命一樣，帶著與他以前的故事，不知不覺地讓他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他也曾想過止于欣賞，可結果總是失敗，等到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才知道一種不該有的感情是多么的刺激而又傷人。而始終保持一顆冰冷的心又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能夠感受到她聽得到自己的話，但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愿意醒來么？雖然這次的事故是件壞事，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他明白了一件事情。溫婷會下意識地不顧生命保護他，就代表溫婷對他并非毫無半點情意。他并不是一直都一廂情愿?？墒嵌趴说拇嬖?，開始了他們不單純的感情，也就注定他們沒有繼續的可能。

躺在這里的不應該是溫婷的。是他錯了，他不該刻意在胡里面前表現出寵溺溫婷的模樣。方瑋現在心里對自己的舉動非常懊惱。溫婷盡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卻依然會單純地保護他。可是他，盡管對她動心，卻沒有真正用情，而且到了最后還為了分散胡里的注意力，選擇把溫婷當作棋子。如果這世上真的會有報應，他認命，但是事情真的與溫婷無關。所以說如果真的有上帝，請饒恕這個無辜的孩子。

“求你了，醒過來。”方瑋溫柔地彎下身子，在溫婷的額頭上落下淺淺的吻。真的，如果她能夠醒過來，他也許會為她讓步。幾乎在與方瑋的懇求的同一時間，溫婷的眼皮出現了輕微的抖動，她好像在努力睜開眼睛。方瑋的心里狂喜，這么長時間了，在她昏迷的四個月后，終于有了蘇醒的前兆。一滴淚竟然不自覺地從這位近乎暴君的方少眼里流下。是的，雖然是他輸了，但是只要她能夠醒過來，就足夠了。

溫婷的專屬醫療團隊在最短的時間里對溫婷進行了全面而又細致的檢查，為首的專家雖然對這突如其來的清醒表示懷疑，擔心這可能是回光返照的現象。但是患者各項指標都非常正常，他也只能相信。

“真是奇跡，溫小姐的康復能力實在是驚人?！睖劓玫氖紫t生關上剛才翻閱的病歷記錄，忍不住贊嘆。

“我有緊急的事情，可不可以馬上出院。”溫婷虛弱地沖首席醫生微笑，但是語氣卻顯得很正經。

“溫小姐，雖然您現在意識已經恢復了，但是我們建議你還是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首席醫生偷偷用余光觀察一旁沉默不語的方瑋，他很明白，溫婷什么時候該出院，最終的決定權在那一位的手里。而他現在只是站在醫生的專業角度，給予適當的建議，至于對方采不采納。這并不是他能夠控制的。

“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啊，”溫婷的態度很堅持，可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安怀鲈旱脑捨視赖摹！彼?？這又是什么狀況？難道是質疑他的醫術。溫婷的首席醫生雖說是位年輕的華裔男子，但是確實美國醫學界的頂級star，是華人界當之無愧的驕傲。出于對同胞的認同感，這位年紀輕輕的醫生更是一路順風順水。得到多方的資助，在自己的專業上取得了巨大的突破，被聘請美國著名醫學院的專職教授。

“啊？”首席醫生被溫婷的話弄得莫名其妙。方先生一向對自己很自信，但是自從這位溫小姐住進來之后，療養院的所有玻璃都換成了防彈的，最薄弱的電子防御系統也在最短的時間里引進了美國重要部門的絕密技術。整個療養院就如銅墻鐵壁一樣，這就足以看出方先生對這位溫小姐的重視。這位年紀輕輕的溫小姐，恐怕就是方家未來的主母。這個時候如果還有人敢動溫小姐，不用測驗就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弱智。方先生自然有的是讓人后悔惹到他的本事，這點大家都知道。

“會餓死?！睖劓玫脑捯魟偮?，她面前的這位大男人差點一個重心不穩栽倒在地，這是什么邏輯。難道這里沒飯吃么，不過在這里吃飯消化會不好倒是挺正常的。真不知道是他想太多還是她想得太少。但是····年輕的首席醫生擔憂地望向方瑋，沒他的指示他可不敢放人。

“去安排吧，盡快出院?！狈缴俳K于發話了，年輕的首席醫生心里松了一口氣，雖然是推卸責任，但是這位比千金小姐還千金小姐的溫小姐越早出院他就越輕松。本來也不能實施積極治療，整天無所事事地專門伺候這位。拿著高額薪水陪方少一起等病人醒來，這還真的不是一般的折磨。唯恐哪天病人有個不測，就算和你的醫術沒有關系，輪到你了就該你負責，真怕自己謀天會被株連九族。

盡快果然是有夠快的，溫婷在當天下午就被低調而又謹慎地地接回了方家?？赡苁且驗闇劓眠@次是因為方瑋受傷的原因，再次回到方家，溫婷總算找到了待下去的理由，也沒有了之前寄人籬下，需要小心翼翼的感覺。

在溫婷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方瑋為了騰出更多的時間照顧溫婷，把許多非緊急文件都積壓了起來。現在既然溫婷醒了，方瑋自然就得回公司處理這些被積壓下來的文件。

“溫小姐，”憑著女人的直覺，溫婷認為格蕾絲太太有事相求。只是也許是格蕾絲太太與溫婷的氣場相排斥的原因，見到格蕾絲太太，溫婷還是會有忐忑的感覺。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在格蕾絲太太的面前，溫婷總覺得自己就像被抓住的小偷一樣難堪?！胺浅１复驍_你休息?！?/p>

讓溫婷總是覺得別扭的格蕾絲太太，特別挑在方瑋不在的時候來見她，應該是不想讓方瑋知道。而不能讓方瑋知道的事情，應該就是關于唐玉吟。不過···

“請問您有什么事嗎？”溫婷坐直了身子，心里有為難一下格蕾絲太太的意思。溫婷這次不打算做個善解人意的人，而且她很想看看驕傲的格蕾絲太太如何啟齒。

“雖然不知道玉吟小姐與您之間有什么誤會，但是我希望您可以用寬容的心對待?！惫徊焕⑹亲砸暽醺叩母窭俳z太太，即使在有求于人的情況下也不會輕易顯露出自己的弱勢。

這激起了溫婷的好勝心，對一個經過生死打劫的人來說，保護自己是最重要的事情?！澳囊馑际?？”

格蕾絲太太臉色馬上就變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似乎沒有之前那么好說話了。恃寵而驕，果然她就是這種等級的女人?！吧贍斠延褚餍〗闼统鰢?，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是這是少爺結束南亞之行才有的決定?！备窭俳z太太故意按住話頭，她的意思溫婷自然明白。

“而會改變他的決定的人，”溫婷望著格蕾絲太太繼續說，“只有我，”意外得此殊榮，溫婷簡直是哭笑不得，雖然自己有時是任性了一點，但是在這位格蕾絲太太的面前，她既沒有長得一臉邪惡的樣子，又沒有做過不合規矩的事情。憑什么格蕾絲太太就把她當成壞女人？但是既然結果是這樣了，她就更不能退縮。和方瑋去了趟南亞之后，尤其是闖過了生死關。溫婷明白主動權是掌握在不會害怕的人的手里。格蕾絲太太既然已經把她當作假想敵，就算是被迫，她也應該應戰。而且把唐玉吟送出美國雖然不是她游說的結果，但是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方瑋雖然對她特別，但是還沒有到為她放棄自己復仇yu望的地步。這些，是她醒過來后突然的覺悟，雖然來得不夠早，但是也還不算晚。

況且，她也明白，自己是方瑋和那個據說是自己親身父親的男人之間的籌碼?，F在她能做的，就是創造更多有利于自己的條件。唐玉吟不在的話，至少她就不必擔心這個不一般的女人會在自己的背后活動些什么。自然，她不會幫忙。

“那么您的意思是？”格蕾絲太太的語氣已經開始有了變化，盡管她在極力保持風度。

“如果是我建議的，您認為我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溫婷很直接地說。

格蕾絲太太一時無話可接，愣了一會后才反應過來。然后問了晚安便臉色難看地退了出去。這種難得的挫敗感，溫婷覺得真是大快人心。她可不是會無私奉獻，專門拿自己的熱臉貼別人冷屁股的人。格蕾絲太太只不過是方家的下人而已，而她才是方家的貴客，這個家的主人只有方瑋，這也是溫婷長期觀察過后得到的結論。

但是自信歸自信，沒有方瑋在身邊，溫婷還是會覺得不安。明知道不該對他有依賴，但是要戒掉這依賴，卻需要時間。只是，明知不可愛反而真的愛了，溫婷覺得自己心好像逐漸不受自己的控制。

方瑋回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高的效率完成最多的事情，這一直都是方瑋的人生信條。所以無論在什么樣的狀況下，方瑋從來都沒有通宵加班的事件發生。這一次因為要配合專業醫生制定出來的醫療計劃，必須在醫院每天陪溫婷說話，方瑋不得不破例。所幸的是方氏的管理機制很完善，離了方瑋雖然是轉得慢了些，但還是能轉。

回到方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溫婷的房間看看溫婷的情況。本來她才剛剛出院，他應該陪在身邊。但是公司的事情已經積壓到不能在積壓的程度，他必須去趟公司。

溫婷本就睡得很淺，幾乎在方瑋剛進來的時候她就醒了。“你回來了？”迎接方瑋的是微笑，一顆懸掛在心里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在處理公務的時候他甚至不愿回來，怕一回來就得接受溫婷的質問。所以她什么都不問反而讓方瑋覺得有壓力。

“吵醒你了?！狈浆|抱歉地說。

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方瑋剛從外面回來，溫婷突然擔心他會不會冷的問題，就在同一時間溫婷下意識地把身子朝床的另外一邊移了過去?？粗浆|發愣的表情，溫婷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件不該做的事情。但是，既然已經做了，就不如做到底?！斑^來躺會吧?！?/p>

方瑋對這個提議雖然表示懷疑，但是卻是樂見其成。他把自己的外套脫掉放在沙發上。躺在床上的時候甚至還能感覺到溫婷的體溫。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溫婷和方瑋都很默契地背對著背。因為沒有對話，臥室里又恢復了凌晨特有的寧靜。就在溫婷以為方瑋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方瑋的心防正逐步瓦解。一股微妙的氣氛在臥室里蔓延。

最后溫婷真的是挺不住了，她突然睜開已經閉上的雙眼，出乎意料地說：“對不起，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

方瑋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不明白，并沒有作出回答。所以溫婷只好接著說：“讓你進入你討厭的醫院的事情，真的很抱歉?！笨磥磲t生說的沒錯，溫婷在昏迷的時候能夠聽到自己的話。那么，她會理解他嗎？

“你為什么不問？”方瑋心里緊張，表面卻故作輕松。

溫婷只覺得有點冷，身子又往被子里縮了縮。很坦白地說：“因為我已經知道了，所以諒解。”

“所以諒解”，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方瑋的心里涌起了難以控制的感動。她都知道，而且諒解。對他而言，這已經是出乎意料的好結果。說謝謝的話就太破壞氣氛，方瑋直接將自己的感情付諸于現實。他突然轉過身來，從背后擁住溫婷。抱著她，總會讓他有滿足的感覺。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方瑋的變化，溫婷同樣轉過身去，依偎在方瑋溫暖的懷里，說：“我想起了兩句詩?！?/p>

“是什么？”方瑋一邊說話一邊替溫婷把被子蓋得更嚴密些，好不容易出院，可不能再因為感冒送醫。他最討厭的就是醫院，所以他從不讓自己生病，即使真的病了，也不會去醫院。

“我從不要求永恒，我要的只不過是你的一瞬?！笔堑?，一輩子有多長誰都不知道。和自己喜歡的人坐喜歡的事情，這才是每個人該為之奮斗的目標。天色越來月亮，方瑋卻覺得自己比在夜里睡得還香。這一次，他應該能再做一個好夢。他在心里暗暗祈禱，如果所有美好的事情只有在夢里才會發生，那么就允許他在夢里稍作停留。那樣，就算將來分開了，他們也有可供回憶的事情。

我從不要求你的永恒，我要的只不過是你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