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行排場可就大多了,兩輛馬車,一輛載著寧書,一輛載著慶怡和閑兒,還有十六名鏢局的人護送,許迎選擇了騎馬,兩輛馬車里全是女人,坐在哪里邊都覺得不合適。寧書雖然單乘馬車,但手腳還是要綁上,若是她要逃,許迎倒樂得少個麻煩。
為了趕路,風餐露宿,晚上直接在野外扎營。如此走了不到三日,過了下州,距離典州還有不到三百里,路上多了很多逃難的難民,個個衣衫襤褸衣不遮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過大多還是婦孺。若非看到馬車周圍的鏢局護衛都有鐵家伙,這些目光帶著憤恨的南明說不定會撲上來搶劫。
這一日晚上在野外露宿變得不安全,于是許迎提議進驛站休息。雖然一般的驛站并不接待商旅,但凡事有例外,有錢便可。驛站好歹前后都有官兵,雖然不多,也有一小隊十人左右,被亂民沖擊的可能性小。等黃昏時候所有人都進了驛站,許迎發現驛站外面的樹叢里有不少難民往這面看。
“許大哥,我們找些干糧接濟一下他們吧。”閑兒心善,看到外面的難民中有的孩子幼小,而老人又是老態龍鐘行將就木,于心不忍說道。
許迎也并非鐵石心腸,但尚未搞清楚以何原因出現這么多難民,加上根本沒有那么多干糧救濟,難免這些難民不患寡而患不均,聯起手鬧事。如今江南形勢大亂,這里已經屬于三不管的地界。
“還是少惹麻煩。”許迎拉著閑兒進驛站廳堂,“回去和夫人商量一下的好。”
許迎和閑兒進來,飯菜已經準備好,他們二人與寧書、慶怡一桌,和九與兩名馬夫一起,許迎看著一臉趾高氣揚的寧書,覺得生氣,卻也不知道她何來的如此氣定神閑。
“夫人,為何把她叫來一起吃?”許迎最不爽的就是吃飯的時候也看到這惡婆娘。
慶怡一笑:“既然同行,何必要計較那許多,這里是驛站,若是被那些官差發現她身份有差,恐怕會招惹是非。”
許迎想想也是,寧書好歹是皇帝和皇太后器重的才女,又是當朝唯一一名女官。有臭屁的本錢。
許迎吃了幾口,想起問及難民的事。慶怡低聲道:“剛跟驛站的官差打探,說是典州方向遇到海嘯,雖然潮退的快,但莊稼全淹了,怕是來年鹽堿也種不出糧食,百姓只好出來逃難。”
災荒年年有,在這時代,逃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新聞了。吃完飯正要回去休息,和九憂心忡忡走了過來,說道:“大掌柜,許公子,我們怕是要連夜趕路了。”
“這是為何?”許迎心說好不容易找家客棧休息,一晚上都不得安生?
“典州周圍六百里已經有多起難民鬧事,聽聞我們昨日路過的晗縣已經被一股鬧事的難民給占了,事情越鬧越大,若是不連夜趕路,說不定會被鬧事的人群給圍住。”
詳問才知,天災的年景,難民已經開始舉事造反了。
一行人只好連夜出發,三百里的路程,若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大約一天一夜就能到典州。如此一來就代表要連續兩日一夜不能休息。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第二日黃昏之前抵達典州。除了典州城墻孤零零矗立在那里,周圍幾十里跟荒原沒多大區別。
進了城,發現一座州府的城市竟然跟一座死城沒多大區別。除了城門口幾個看城門的官差,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有的房屋已經傾倒,殘磚斷瓦散落也無人收拾,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有的早就上了鎖。
“大叔,城里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走過,許迎牽著馬上前詢問道。
那老者一聲慘笑:“水剛退沒幾天,若是你們早來幾日,這里跟湖泊沒差,要么在山上,要么在城墻上,城里都能劃船。你說但凡能活誰愿意背井離鄉?”
許迎聽明白了,這里海嘯的水剛退下去,城里的人也忙著逃難去了。古人的故土情結很深,但凡不是要死,無人愿意逃難。這天災來的還真不對時,如今東王和皇帝鬧的不可開交,朝廷哪有工夫應付賑災事宜?好好的一座城,如今也如死灰一般,就好像荒廢了幾十年一樣。
慶怡給安排住的地方是典州的商館,進去以后里面冷冷清清,院落里到處都是積水還有不知從哪飄過來的臟東西,墻上甚至還有海藻的痕跡。只有一名老大爺在里面收拾東西,一轉過頭,許迎不由一笑,正是剛才街上遇到的那位。
“哎呀,真巧了!”老者迎了過來。
一問知道是大掌柜親臨。老者肅然起敬。不過目光還是暗淡下去說道:“若大掌柜別的時候來,老夫說啥也會好好招待,如今城里大災剛過,便是一點米,也是受了潮變了味的,怕是招待不善啊!”
慶怡倒是不在乎,道:“有口安樂飯食足矣!”
老者為諸人都安排了住處,寧書臉上最不愿意。這次她已經恢復了自由身,臉卻比當囚犯時候的還要拉長。
“怎么,還想繼續被關在柴房里,不想睡床?”許迎沒好氣道。
寧書愁眉苦臉道:“這里簡直還比不上柴房!到處都是一股怪味道,早知這里是這樣,我便留在夏寧,被你關到死也好過在這里活受罪!”
“是我讓你這樣的是么?”許迎冷笑道,“再嚷嚷讓你嘗嘗典州的柴房,里面什么死蟑螂死耗子的排著隊,你可以陪它們一起過夜!”
寧書膽戰心驚看著許迎,大水剛過去,老鼠蟑螂肯定淹死的不少,沒死人陪著已經很不錯了。怕得罪許迎這個瘟神跟自己過不去,寧書只好乖乖閉口進房間收拾床鋪。
三個女人在馬車上或多或少能休息,而騎馬的已經快撐不住,那些鏢師都去休息了,許迎卻還想熟悉下情況,和九進了城就去官府打聽東王和皇帝的事了。上燈時分,和九喘著氣回來,見了慶怡和許迎連茶都沒喝上一口,便急匆匆道:“典州知府已經不知去向,而鬧事的亂民已經占了周圍幾個縣城,正往典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