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封城不過是個小縣城,城里居民四千戶,西城城墻高約兩丈,頂部橫寬兩米多。城外連護城河都沒有。徐瑞吩咐人拿好武器,上了城樓頂端,順便通知人去調集城里的駐防守備軍隊。
城外的雨下的還是不小,漫天灰蒙蒙的顏色,遠處的樹林后突然現出人影,越來越多,都是些衣著襤褸的平民,水里的武器無非是逃難時候從自家帶出的榔頭,頭等田間農作工具,并非叛軍的主力部隊。這些人與那路上看到的流民完全相同,大約看來有二百多人,琳琳瑯瑯大多是男丁,不過也夾雜著青壯女人,快速往這面聚合過來,看他們的架勢似乎是想直接攻城。
“呀!要是他們攻破城門,可如何是好?”夏青是個愚鈍的文人,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難免擔心。
“把弓箭拿出來,找幾個會射箭的上來威懾他們一下!”徐瑞也無良策,只好先下城樓去看看守備軍到了沒,剛下城樓就聽見城門傳來各種亂七八糟打砸的聲音,亂民想憑手上的那點武器攻破城門還有點妄想。
當徐瑞看到城里駐防部隊只有十幾個老弱殘軍的時候,簡直想撞墻。“這就是城里的全部軍力?”徐瑞問。
一個兵頭一樣的年輕漢子回答道:“城外駐軍一月前就開赴肆南,幾乎占據城里大部保丁,到如今還未回來,這些都是衙差衙役,四門的兵衛并未調集過來。要是將軍還要招募,大約能在城里招募幾十人。”
這還沒進肆南省境內,一個縣城的男丁都沒剩下幾個。徐瑞想起進城的那支商隊,少說也有七八個男丁,實在不行也把他們叫來。
徐瑞又上了城墻,此時第二小隊的二十幾個人都拿著弓箭,卻在戰戰兢兢不知該如何是好。見到徐瑞,許峰問道:“老大,射還是不射?”
徐瑞往城下看了一眼,黑壓壓全是人,心想先嚇唬他們一下便好,于是找了個大石頭,從邊緣無人的地方扔了下去。
“砰!”石頭落在地上發出悶響。
這一下對城墻下的亂民提警覺,敲擊城門的也住了手。
“快點離開,不然我們可不客氣了!”徐瑞道。
也許是徐瑞帶來靈感,亂民紛紛從地上撿起石頭,開始往城墻上扔,更有甚者直接把手里的鋤頭扔了上來。一時間城墻頂上的都只能躲在城垛后面不敢露頭。
“拉弓!我不叫射,誰都不準射!”
于是城墻下面的亂民就見城墻頂上的城垛露出一個個冒著寒氣的箭頭,這些都是徐瑞從京城帶過來的精良箭矢。徐瑞躲在城垛后微微露出半面臉看著城下,繼續呼喝道:“我數十個數,要是不退,后果自負!”
城墻下的亂民一時有些躊躇,原本他們是得到消息,周圍的幾個縣城已經沒有駐軍,只要猝然發難肯定會攻下縣城,反正橫豎都是死,飽死總比餓死強。于是才聯絡了十幾支亂民隊伍的男丁來攻城,沒想到第一戰就被徐瑞給遇上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數了半天,城樓下的亂民只是看著,根本沒有撤退的意思。
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箭從城墻下射了下去。
“啊!”正中城樓下亂民一個女子的手臂上,因為力道不大,只是射進骨肉里,并未射穿。
這一下比剛才數數要管用的多,亂民倉皇逃跑,卻也并不跑遠,只是在城墻外一百多米遠外的地方虎視眈眈看著這面。一旦交火,則戰無可避。
射箭的是城里的老弱殘軍之一,四十多歲,從沒射過箭,脫手了。
“誰叫你射箭了?!”徐瑞一把將射箭的人抓了過來,射箭的人完全懵了,支吾不知所言。
下了快一整天的雨終于停了下來。徐瑞抹了把臉上的水漬,看著對面的亂民一點點往城樓下逼近。突然亂民中有個三十多歲的人擺了擺手,亂民就停在距離城樓下大約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來。
“我要與你們的城守說話!”那個人喊道。
“城守是什么?”徐瑞問坐在地上,腿腳發軟的夏青。
“就……就是……是……縣縣令!”夏青又開始結巴。
“縣令?”徐瑞大吼,“縣令在哪?”
“在……在……”一個四十歲左右,圓臉圓肚的男子穿著官服上了城樓。
“下官登封縣尹胡詹,字煥達,見……見過軍差大人!”上來就給徐瑞叩頭。
徐瑞一看到這縣令的奸詐相就想踢他兩腳。
“城守來了!有什么話對他說?”徐瑞一把抓住縣令,擋在自己身前。
“給我們糧食,就會離開!不然攻下城,非殺干凈你們!”亂民中領頭的說。
糧食?徐瑞自己手底下就有糧食。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生成,自己有糧無兵,何不用自己的糧把他們給征召了?不過這個念頭頗為冒險,讓亂民反過頭去攻打叛軍,要是再生嘩變可就大大不妙。
“喂,聽見沒有,胡大人,人家跟你要糧呢!”徐瑞對身前的胡詹道。
“不行啊軍差大人,城里有糧是有糧,不過……”
徐瑞一把捂住他嘴,大喊道:“城守大人已經答應放糧,不過你們要歸降我們!歸降,不僅可以被安排進軍中,衣食無憂,而且家眷也可安排進城里,不再挨餓受凍!”
徐瑞的話在亂民中引起反響,不僅自己不用被餓死,妻兒老小也能活下去,這種誘惑難以抵擋。不過過了一會領頭的說道:“我們不相信你們。路過很多州府,從未有州縣收容,也從未有州縣放糧賑災。你們傷了人,我們不會歸降!”
朝廷放糧賑災,可是現如今軍餉都吃緊,下面的官府又怎會拿糧食出來賑濟引起暴亂的流民?也難怪他們對自己有戒心。
徐瑞一把抓過來剛才放冷箭的人,喊道:“我們是朝廷派出來賑災平叛的軍隊,不受州府管轄。剛才就是他射箭傷人的,現在交給你們處置!”徐瑞在別人驚呼聲中,一把將那人從城墻上推了下去。
從六米多高的地方摔下去,本來就摔的七暈八素,遠處的亂民原本還不敢靠近,最終還是有幾個膽大的把人給抬了過去,一頓拳打腳踢,估計出氣多入氣少。
造成了禍事就要自己承擔,這也是戰場上的規矩。徐瑞第一次間接害死人,心里有些不安。最后,亂民抬著奄奄一息的放冷箭的人慢慢靠近過來。領頭的說:“我們可以歸降,但要先給我們糧食!”
徐瑞吩咐把成包的干餅扔下城樓,雖然下面都是水潭,干餅浸過泥,還是被撿走,二百多亂民連擦都不擦一下就往嘴里塞。
“軍爺,要不要放箭?”一個人不合時宜地問道,問的聲音還不小,估計被城樓下撿干糧的亂民聽到,幾個過來撿糧的嚇的往后逃了幾步。
徐瑞怒從心起,一把拽住提這建議的城中衙役,推下城墻。
“就是他說放箭的,也交給你們處置!”徐瑞怒道。
城墻上城墻下的人都停下手里的事,呆呆看著這邊,這次卻沒人過來提人去暴揍!
“這位將軍既然是朝廷派下來的,說話算數,氣量我們佩服,我們愿意歸降,要如何做?”領頭人說道。
“把你們的武器扔在西門,然后從南門進城,進城以后我會安排人去聯絡你們的親眷,一同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