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將十幾個能聯系上的媒引叫上樓,清一色男子,年輕不過二十許間,年紀大的都可以稱之老伯。請他們坐,都不坐,只站在那里。
“米當家的想把你們歸攏起來,日后為東升做事!”屏風后的徐瑞開門見山道。
十幾人面面相覷,本來就要與暗娼五五分賬,如今被歸攏意味著再被攤薄。同意意味被剝削,不同意,門外的陣仗他們是見識了,惹惱這些人,日后哪還有好日子過?
“不行!如此一來,我們更沒賺頭了!”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眉清目秀的年輕人道。
習老三將一張紙遞過來,上面寫著這個年輕人的背景。此人名叫洛槐,是個秀才,家道中落后與一些暗娼混在一起,常年給她們寫信題字,順便為她們介紹客人,還算一個有風度的“經紀人”,收取的分成在這些媒引中算少,只兩成。他還幫幾個色藝俱全賣藝不賣身的“青倌”介紹客人,經常出席城西大戶酒席宴會。是整個北城最知名的“媒引”。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洛公子,久仰了!”徐瑞道。
“不敢當,在下不過想討個生活,何況與我相識的姑娘,不想被你們這些三教九流的人給玷污了名聲!”洛槐趾高氣揚。
“好一句三教九流,敢問洛公子,暗娼和媒引又屬那教哪流?”
徐瑞的問題登時令洛槐啞口。原本他經常出入上流社會,便自認高人一籌,被徐瑞一語揭破地位,不過媒引而已。
“你們想歸攏,打算從中抽走幾成?”洛槐的問題盤繞在所有媒引心頭。
徐瑞想了想,問道:“請問洛公子,月入幾何?”
遇到這么隱蔽的問題,本可不答,但對方已欺到頭上,再不能回避,原本他一月能賺一兩多,已經是一般媒引的幾倍,他一咬牙道:“二十錢銀子!”
“那好,我們東升每月給你們一人二十錢銀子,來雇傭你們為東升做事,這樣可否?”
一眾媒引紛紛驚嘆,一月能賺五錢銀子的都可以說是大媒引,手底下得有非常有資質的暗娼,徐瑞的條件不由令他們動搖。
“你們……真的會出這么多?”
徐瑞笑道:“米當家不過是想將諸位歸攏到東升門下,日后相照應,東升初立,營生何止一門,這點錢還算不得什么,要是遇到官府嚴查,你們生意不景氣,也不至斷財路,諸位不妨考慮一下?”
“好!我們同意!”洛槐身后的一人爽快應道。
洛槐馬上喝止道:“不得輕易決定,米當家,不肯露面的九爺,何不讓我們回去考慮一下,回頭給答復?”
徐瑞心中冷笑,如此便知道這個洛槐是此事關鍵,對米東耳語幾聲,米東擺手:“送幾位回去!”
二十多個媒引零零散散下了樓。
習老三奇怪:“九爺,就這地放他們回去?”
徐瑞從屏風后走出來:“去把這個洛什么的家伙背后的那些暗娼青倌什么的全找出來,再將他揍一頓,一并帶來,讓他識識相!”
習老三下去安排了一陣,走上樓,道:“米當家,九爺,官府那邊來了探子問口風,可能會調動官兵。”
“讓門外的弟兄們先散,留人手,一會方便辦事!”
徐瑞接下來就地下賭坊的事做了安排,地下賭坊比較好處理,那些開辦賭坊的大多都已身在東升,這等事一般良民不敢去做,還有些不露面的暗莊或多或少跟原來各街的老大有聯系,比較容易揪出。接下來徐瑞對總堂四位長老做了日常安排,尤其是對東升里成員犯了事的處罰及對東升做出貢獻的獎賞做了詳細制度上的劃分,等于制定了明細的賞罰制度。不出一個時辰,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洛槐被重新拖上樓,他身后跟著十幾個鶯鶯燕燕的女子,都是被連拉帶扯,姿色不俗,也難怪洛槐不答應。徐瑞重新坐回屏風后。
米東走上前,用手托起米東的下巴,米東嘴角流著血,眼睛已經不能清楚視物,口齒不清:“我……我答應……你們……!”
米東點點頭,回到座位上坐下,屏風后的徐瑞笑道:“這才是東升的好兄弟,讓他畫押坐實!”
只聽見那些暗娼中發出一個清揚的女子聲音:“你們這些惡霸是想拘禁我們,做些見不得光的事么?難道不怕告上官府治你們的罪!”
習老三一揮手,馬上就有人將說話的女子拽了出來,習老三走上去,揮起手就想給上一巴掌。“慢!”徐瑞卻站起身走出屏風。
跪伏在地,身體已經近乎不能動彈的洛槐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不……不要!”身子又重新摔下去。
“九爺,這女人如何處置?”習老三看著徐瑞等他做決定。
而此時的徐瑞卻目不轉睛看著被按倒在地的女子,微微一聲嘆息,道出一句別人聽不懂的話:“這位小姐,看來你還這般相信官府!”
女子身子一震,頭卻不敢抬起來。
“把此女子帶到一邊的雅間,我有話單獨對她說。”
習老三提起女子的衣領,徐瑞道:“客氣些!”
洛槐想要抓著徐瑞的腿,徐瑞蹲下身子,低聲道:“放心,我不會傷害她!”言罷幾步走進雅間。
那女子頭發有些蓬亂,也許是被人扯過的緣故,此時坐在窗前的一張椅子上,低著頭,身子近乎縮成一團。
徐瑞關上雅間的門,嘆口氣,總覺得不忍見到落難模樣的她,與那時候風采照人的蘇小姐有天壤之別:“蘇小姐,真是沒想到能在此地與你相遇,你可知寧小子日夜記掛你,找遍京城周圍不得,人也清瘦了幾圈?”
女子低著頭,依舊不語,面色依舊安詳。
此女名蘇遠梅,是京城五部防務衙門蘇少文蘇大人的獨女,年紀有二十,兩年前與榮寧相識,徐瑞一年前初遇榮寧,這個愣頭青大將軍說話十句不離蘇小姐,徐瑞也曾出計幫榮寧成功追求她,這才與榮寧交好。可惜造物弄人,八個月前五部防務衙門貪墨案蘇少文大人因罪株連,被判斬首,家人也被發配充軍,榮寧愣是從京城去了一趟邊關,才知蘇小姐出了京城便私逃,從此找遍京城周圍省份,寢食難安。徐瑞想到這對姐弟戀,就想感慨一番,榮寧那小子除了打仗別的什么都不會,唯獨只有在蘇小姐面前,他才像個斯文人。
“徐將軍,遠在上濟,也聽聞你在平叛戰場之壯舉,八千步軍破賀州,小女子恭喜了!”
徐瑞反而沉默下去,沒想到她這時卻還有心思恭喜自己。時過境遷,上一次會面的時候,還是自己寫詩詞哄騙楊家大小姐楊蕓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