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明天我們要去祭祀祖廟，回來以后我準備邀辰哥，可馨一起在你這吃午飯，可馨還小，最是好哄，你給她弄點新鮮玩意。”鄭麟笑著囑托林夕。

既然鄭麟都這么說了，林夕就決定好好的討好一下這個小郡主。說起來明明她最小，但是卻越過她的哥哥得了封號。

這么快就臘八了，年的腳步近了。林夕知道這府里有也有在臘八吃粥的習俗，只不過這里的粥只是混煮幾種豆子和糜子，并不如她以前所喝的軟糯的八寶粥那般好味。虧得這里有稻米，林夕又提前跟年順要了些干果過來。前一夜泡了米豆，早早就起來熬煮。除了這個，林夕還有個更好玩的小花樣，那就是做餅干。前些時候無聊，她就畫了些卡通圖案玩兒，紫蘇喜歡的很，林夕就說不如烤些卡通餅干出來。于是她就拜托紫蘇請他爺爺給刻了幾個模子。紫蘇爺爺打理王府的花草，雕刻東西也很在行，因而做的幾個小模子都很是精致可愛。因著這段日子要低調，林夕就一直沒拿出來顯擺。現在鄭麟說要哄著可馨，林夕覺得再沒比這個更合適的了。鄭辰、麟兒、可馨還沒到晌午就一起過來了。已經是深冬了，三人盤腿坐在暖炕上，看起來真是其樂融融。林夕知道他們一早去祭祖必定是冷了，端了熱粥，又呈了餅干上來。

“這是什么，好可愛！”果然，可馨一見到這些萌萌的小餅干，立馬就掩飾不住的喜愛。本來是要做給她吃的，可是她喜歡的緊，自己要留起來看，也不讓別人吃。

“這粥倒是新鮮。”鄭辰用勺子攪了攪粥說道。

“聞起來很是甜香。”鄭麟說著就嘗了一口，他嘗完以后，開心的對著可馨說道：“可馨，你嘗嘗，入口軟糯，清甜可口，還有米谷的香氣，你肯定喜歡。”

“有這么好？”可馨將信將疑，也嘗了一口，“嗯，好吃，看來五哥哥你所言不假，這林夕確實是有些本事的。”

聽到可馨這么說鄭麟更高興了。

“你們都在這熱鬧，也不叫上我。”

眾人一抬頭就看見那人披著飛禽云朵青色斗篷，上戴同色風帽，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依舊，不是鄭筠還會是誰，林夕心頭不由得微微一緊。

“三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鄭辰趕忙下地幫著鄭筠解斗篷，這時林夕才意識到她是該去伺候鄭筠的而不是在這邊傻站著。林夕趕緊過去接過鄭筠的風帽和斗篷，就見上面還閃著些雪花，原來外面下雪了。

有了鄭筠的加入，屋里就更熱鬧呢。

原來這幾日鄭筠不在府里，怪不得有些日子沒來。看他們說的熱鬧，林夕悄悄退出來跟年順說了，現在外面下雪了，主子們一時也走不了，不如到廚房里傳些糕點什么的過來。

可馨這次回來，大都那邊原本想讓世子跟著一起回來，但是不知怎么的臨時改了主意。而且還邀請王爺帶著可馨臘八過后到大都過春節。不過現在邊關不定，王爺就遣鄭筠回來籌備禮物，然后再派一個郡王做代表陪可馨回去。

“筠哥哥，外面的雪下得大嗎？”可馨好奇的問道。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鄭筠笑著對可馨說。

“那你陪我去看。”

“好啊。”說罷，鄭筠就從暖炕上一把抱起可馨，快步走出門去。

“可馨被他這么一抱，咯咯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筠哥哥快放我下來。”

“不放，還有更厲害的讓你瞧瞧，”說罷，用胳膊夾住可馨的雙腿，一手扶著可馨的肩膀，讓她來個空中倒立，“怎么樣，怕不怕?”

“咯咯咯咯咯咯咯，”可馨笑的不停，“好哥哥，你放我下來吧，我不害怕，可是有點頭暈。”大家看著這兄妹兩個嬉鬧，又聽見可馨奶聲奶氣的說這話，都笑了起來。

這個倔強率真的小女孩，她自幼就失去了母親，太后下旨說小郡主失去了母妃，父王又悲痛萬分，不如送進宮和剛出生的十皇子一起養著，還給了郡主的封號。因而可馨很小就被送進了宮，雖然說每年都準許探家，但是畢竟年幼，除了身在大都的世子外，其余的哥哥還是去年太后過大壽進宮恭賀的時候才相見的。不過看她這樣子，看來這那邊應該也沒怎么受氣吧，要不然哪能慣出這樣的臭脾氣來。

外面的雪還下的真是不小，幾個人圍在桌子前談笑，不知道是誰提議誰附和的，幾個人竟然想要喝些酒。到底是年順心眼更多，去廚房時吩咐廚子們備了酒菜。這下可熱鬧了，他們在屋里吃酒，林夕和紫蘇一同伺候。外面幾個爺的人把這書閣圍得跟鐵桶一般，倒也不用林夕和紫蘇操心。

“小丫頭，你會不會吃酒？”林夕本來和紫蘇在屋里無所事事，不想鄭筠居然這么說。林夕居然心里很認真的在想自己究竟會不會吃酒，其實她酒量還是蠻大的，不過現在這個小身板就不好說了。

“三哥哥，問她做甚，直接讓她喝喝就知道了，你瞧她自己也正在那犯糊涂呢。”可馨郡主因為貪喝了幾杯果子酒，此刻臉頰紅撲撲的很是可愛。今天她對林夕倒是少了幾分敵意，讓林夕喝酒無非就是想鬧一鬧她罷了。

每次鄭筠一問林夕話，林夕總是順著他的話想，今天也不例外，不過有了可馨這句話，林夕總是明白過來，笑著說：“奴婢可不敢，還是讓奴婢小心的伺候幾位主子吧。”

“喝一杯也無妨。”這時鄭辰也說話了。

“還是算了吧。”鄭麟趕忙說。

“五哥哥，沒事，咱們不過是賞她一杯酒喝，沒什么當緊的。”

既然主子們都這么說了，林夕只能'勉為其難'的喝一杯了。其實林夕不過也有點饞了，接了那杯酒一飲而盡。

屋里的眾人都愣了一瞬。林夕喝完了以后看他們那么安靜，很是奇怪。噢，對了，剛才那酒什么味道，有一點辣，有一點甜，有一點粘。不過他們為什么這么看著我啊。

“你給她的是允州釀？”鄭筠懷疑的問鄭辰。

“沒錯，”鄭辰干脆的回答。

“沒勾水？”鄭麟瞪著眼睛問。

“沒，”回答的更干脆。

這回就連可馨也插話了：“那她是不是要醉了。”

什么，一杯酒就醉？你們真是小瞧我了。不過我怎么覺得頭有點暈呢，好熱啊。

睜開眼，就著屋里的光線，林夕走到門口，外面銀白一片，月亮被云彩擋住了，夜色在這樣的月光下，一片朦朧。這是怎么一回事啊，現在什么時辰了，腦袋還是悶悶的。林夕摸著自己還有發暈的頭，努力的在想剛才發生什么事情了。

“剛睡醒就出來，你會受寒的，”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林夕先是一驚，然后忽的感覺身上一抖，阿嚏，還沒等緩過勁兒來，又一個阿嚏又沖了上來，一連打了五個還有點意猶未盡，一旁的兩個男聲早已經笑的不行了。

這下終于清醒了，估計臉又紅到脖子了，林夕也不敢回頭，只是趕忙說：“郡王，我去掌燈，”邊說邊快步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只聽身后那剛剛低下去的笑聲又一次噴了出來，比上一次更大聲，更放肆。林夕趕緊把耳房以及院子里照明的燈籠都點著。朦朧的月光下，院子里白雪皚皚，大紅燈籠微微的光線灑在雪地上，屋里的幾個人也都醒來了。大家立在院中，看著雪夜里的書閣，享受著這份靜謐。不知道時過境遷后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其實答案就在那里，這些人這些物這些景甚至是此時的心境沒有一樣是可以復制的。

二十幾年前的某個夜晚，有那么幾個孩子，和他們這般大小，誤打誤撞來到這個院子，那時候這里還破破爛爛，沒有人住，沒有燈光，只有孩子手上提著的燈籠透出些光線，他們就站在他們現在的這個位置，他們中有人就在這里戀上了這片靜謐，而這片靜謐也不負那人，最終用靜謐的方式埋葬了那人的一生。

大家說了幾句話就散了，對于有的人來說，這不過是一次乘興而來的酒醉，酒醒后一切就過去了，而對于有的人來說這成了一生難以磨滅的回憶，甚至是一道坎，一道這輩子怎么也跨不過去的坎。

一連幾天，麟兒都帶著可馨混跡于書閣，雖然可馨臭脾氣依舊，但是林夕卻越發的覺出可馨的可愛來了，不嬌氣沒心計，雖然有時會耍耍橫，但是畢竟她還是個六歲的孩子。雖然林夕看上去也不大，可是骨子里畢竟老道的多，這種小孩子脾氣，她早見多了。

出發的日子定在十二月十五，介于邊關不穩，臨近年關流寇土匪也多，王爺決定讓鄭筠和鄭辰兩兄弟兵分兩路，鄭辰帶精兵負責押運送往大都的貢品，鄭筠只帶幾個親隨先行護送郡主回大都。

出發的日子定了，雖然是第一次歸家，在家待了也還不到半個月，但是可馨卻在這個家里感受到了和在皇宮不一樣的情感，還好這次有兩個哥哥陪著過去，要不然她就準備耍賴不回去了。但是有一件事情讓她和她以前一直最喜歡的麟哥哥弄得很不愉快，原來可馨求王爺讓林夕陪她一起回去。本來嗎，一個丫頭，小女兒看上了自然可以帶走，可是問題是這個丫頭是麟兒先要的。馬上就要出發了，郡主卻為了一個丫頭不肯動身。文顏夫人給出了個主意，意思是不如讓林夕先跟著可馨回去，等鄭筠他們回來再給帶回來。

文顏這么一說，王爺當即就同意了，只是一旁的麟兒心中惴惴不安，他雖然小但是有些事情他也明白，林夕這一走能不能回來還真的是個未知數，那里是大都，那里不是他家的地盤，那里有一個他的哥哥還在那里“軟禁”著，那里也有他的一個小妹妹被控制著，這次兩個哥哥過去，也未必兩個都能順利的回來，那林夕這樣一個小婢女還能回的來嗎。

雖然可馨要帶林夕去大都的事情林夕也有所耳聞，但是林夕一直覺得王爺沒理由讓她陪著可馨回去，可是當她被告知要隨著可馨一起去大都時自己也是一怔。這個決定太倉促了，林夕萬萬沒想到竟然會真的要去大都。其實她真的有點舍不得鄭麟和紫蘇。這可能是她和紫蘇最后一次一起打掃書閣了，兩人朝夕相處竟然也會相對無言。咣當一聲，就聽見廂房的門被推開了來。不用想也知道誰來了，紫蘇正要出去看看，林夕示意紫蘇讓自己去。

年順侯在門口有點焦急，看林夕來了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林夕沖他點點頭，就進屋了，一進門就看見麟兒面朝里負手站在屋內。

“小少爺。”

麟兒聽到林夕的聲音，肩頭竟然抖了一下，卻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小少爺，你對我的照顧我都一一記在心上，我不在的日子你也要好好吃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說不準某天我突然回來，看到你不好好照顧自己，那我前段時間的辛苦就白費了。”本來想著來安慰他的，可是林夕自己說著說著盡然鼻子眼眶發酸，一時竟說不下去了。

鄭麟頓了頓，緩緩的轉過身來，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少年老成的摸樣：“記得給我寫信報平安，我記得你的話，你一定要回來。”

林夕回到自己的屋子卻怎么也睡不著了，想著未知的未來，想著不舍得現在。天要亮了，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