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龍云飛猛地轉身,往后倒退丈許,一把從地上抓起脫手而出的武器,拉開架勢,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從遠處飛奔而來的三人。
竟然是三公主龍綾,六殿下龍浩,最后那個不認識,有點眼熟,好像是龍淵院子里的大丫鬟……
這妮子倒還真神通廣大啊,竟然將他們兩個當救兵給她家主子搬來了!
“哼,算你小子命大!”龍云飛狠狠瞪了龍淵一眼,整個人當機立斷往后一縮,迅速倒退入密林中,消失不見。
“……”本來早已做好赴死的準備,沒想到臨到最后一刻,偏又節外生枝演化出這么一茬,龍淵勉強側過頭,向不遠處迅速接近過來的三人望去,心里面百味翻騰。
之前全神貫注與龍云飛一場惡戰,他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領悟手中那套棍法套路上面,好像還不覺得什么,后來被對方一記殺招震翻在地,全身上下疼痛難忍,完全動彈不得,直到這時候,龍淵才漸漸深刻地感受到自身體質蛻變后無與倫比的好處。
戰斗中被龍云飛一把靈劍劃出來的滿身傷痕,居然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迅速愈合,恢復如初,連痂痕都沒有,肌膚光潔平滑,好像絲綢一般,新生的肌膚反而好像還比原先的,蘊含了更加強大的潛能爆發力。
與此同時,龍淵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從心口處的‘鑒天神鼎’之中,不斷涌出一道道沁人心脾的液體,通過一條條經脈傳入全身肌肉、骨骼,包括五臟六腑,不斷地對它們滋潤、溫養,發揮著神奇的療效,愈合傷口,修復受損的經脈、骨骼、內臟,使之質地更加堅實細密,就好像牛皮、牛筋一般,更加地柔韌、靈敏,擁有更強大的抗打擊能力。
就連剛剛被龍云飛一劍差點割斷大動脈的脖子,這時候也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飛快地愈合,甚至趕在三人跑過來短短數秒之內,已經完全修復如初,連一點痕跡都沒有,要不是涌出來的鮮血觸目驚心,根本就好像完全沒有受過傷一樣。
龍淵大為驚奇。
與此同時,在他的腦海中卻瞬息轉過無數道念頭,最緊要的就是:不行,我不能回去!
如果我回去,龍云飛知道我還沒有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距離精英組那場比武大會,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他有的是機會在背地里下黑手,而下一回,我還能不能這么好運地在最后關頭逃過一劫,也未可知……
最可怕的是,他若因為我的緣故,將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殘忍地折磨致死,就好像今天的江姑姑一樣,那我該怎么辦呢?我本身尚不具備與其抗衡的實力,又怎么能保護得了他們呢?
我……真不愿今天發生在姑姑身上的慘劇再重蹈覆轍了!
我不愿再有任何人因為我而痛苦卑微地失去生命了!
所以我絕對不能就這么跟著三姐他們大搖大擺地回去,我必須要想個辦法……
“不要過來……”眼瞅著三人即將靠近,龍淵突然掙扎著撐起身子,如垂死之人一般虛弱地阻止道:“不要過來,我,已經身中奇毒,會傳染,你們不要過來,我,我將命不久矣!”
“九殿下!”或許是因為日久生情的緣故,三人之中反而是沒有任何修為,落在最后的丁香,聞言哭著喊著,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不顧一切就要往龍淵身邊撲過來:“你不能死!九殿下,你不能死啊!”
“丁香!”三公主龍綾忽然閃身過去,理智地拉住丁香的手臂,勸慰道:“你冷靜點。”
丁香被三公主這么一拉,渾身上下跟被抽光了力氣似的,腳下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蜷縮著身子,舉起手臂蒙住臉龐,嗚咽著失聲痛哭起來。
“九弟……”這情景跟哭喪似的,旁邊的六殿下龍浩看了,也不由得悲從心來,上前一步,嘗試著勸解道:“究竟是什么毒?你跟六哥說,六哥替你解!”
龍淵臉色蒼白地倚靠在身后的老槐樹上,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掙扎道:“六哥,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有生還的可能?”
他雖然暗地里治好了身體上的傷,可是全身上下衣衫襤褸,血跡斑斑,看上去凄慘無比,加之又表現出一副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都好像非常困難的樣子,確實也好像一個生命垂危,根本就回天乏術的人。
六殿下見狀,一顆心也不由得狠狠往下沉了一沉。
他默默地垂眼,又好像懷著最后一絲希望一般,迅速地瞭了一眼身旁的胞姐。
卻只見三公主龍綾的臉色,也猶若冰霜凝結,說不出的悲傷沉湎。
龍浩看見她的一雙眼睛,在這個時候,在光線黑暗氤氳的森林中,逐漸顯得特別明亮起來,情不自禁地,也覺得自己眼角濕潤,里面浸潤的液體好像即刻就要奪眶而出。
感傷的氣氛迅速渲染了周圍的環境,這戲唱到這份上,連龍淵都覺得自己挺愧疚的,有點演不下去。
“咳咳,三姐,六哥……”趕快結束吧!龍淵額頭上連冷汗都快下來了,急忙跳過中途‘哭喪’一幕,直奔最后的‘遺言’而去:“我走后,拜托你們,替我照顧一下,院子里的人,我怕,龍云飛他……”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三公主龍綾的聲音聽上去悠遠而漫長,好像遙隔著千山萬水,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從今往后,你的人,就是我的人,我絕不會放任他們受任何人欺辱的。”
聽到三姐龍綾的這一番承諾,龍淵心底下一下子覺得踏實了許多,他緩緩點了點頭,仿佛入定一般,垂下腦袋,平緩地呼吸,不肯再多說什么。
交待完‘遺言’之后,實在就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
又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夜幕低垂,天空中的顏色已經完全黑暗了下來,四周流淌著淺淺淡淡的風,蒼穹中星河閃耀,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龍淵甚至說不清他們具體什么時候才走的,他坐在那里,跟裝死似的,一動不敢動,直到夜半三更,森林中鬼影幢幢,再沒有第二個活人的蹤影了,他方才敢爬起來,先咬緊牙關將左肩肩頭上那柄淬毒的匕首拔出來,隨手棄之于地,又忍著劇烈的疼痛,倚靠在身后的大樹樹桿上休息片刻,待傷口自我愈合之后,方回到之前的那棵老樹下,將江姑姑已有些僵硬的尸首挖坑埋葬了起來。
這一過程中,少不得又勾起少年往昔美好的童年記憶,再聯系到現如今的蕭索悲涼,心底下忍不住更加哀傷痛苦起來。
將姑姑打點下葬之后,天邊已翻出魚肚白,龍淵只覺得自己現在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都已經筋疲力盡,整個人仿佛疲憊到了極點,覺得這個世界空蕩蕩的,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在一夜之間消亡殆盡,變得如此空虛蒼白起來。
然而蒼白也只是短暫的,很快,一道猶如惡魔般的身影在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那只惡魔,渾身浴血,殺人如麻,踩在如小山一般的枯骨堆上,獰笑著,渾身散布著一種冷邪的煞氣。
竟生著一顆龍云飛的腦袋!
心里面一下子便竄起一股子狂熱的恨意!
排山倒海,深仇大恨!
猶如滾滾波濤一般,不斷地在胸中翻滾著,怒吼著,激蕩著!
刺激得龍淵禁不住全身上下微微地顫抖起來。
那種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的狂想又一次不顧一切涌上腦際!
如同一把烈火,燒得他簡直難以忍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龍淵凄厲地仰天長嘯,返身一甩手,狠狠地一拳砸向身旁的參天大樹,直接捅出一大窟窿!
明明已經筋疲力盡,明明感覺自己的精神承受力已達到了極限!
可是,想發飆!
就是很想!就是很想!
砰砰砰砰砰砰砰——
龍淵整個人,跟猿猴一般,在森林中騰挪輾轉,所過之處,到處一片狼藉。
就是因為覺得精神承受到了極限,就是覺得太壓抑了,所以,才想發泄!
把身旁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當成龍云飛!
狠狠地劈他!打他!踹他!
整死他!
那是一種無淚的哭泣,是瘋狂的,毫無理智的悲絕。
可是,龍淵就是抑制不了。
心里面太痛苦了,不喊出來,不發泄出來,他自己會首先因為無法承受而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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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直到龍淵跟災厄一般,將附近大片森林盡數搗毀,直到他真正的精疲力竭,渾身上下再也使不出一絲的力氣,這才胡亂爬上一棵參天大樹,躲進茂密的枝椏中,好像一只受傷的幼獸一般,疲憊地睡去。
夢中,江姑姑慈祥的笑容,溫暖的雙手,讓他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痛。
龍淵蜷縮著身子,在幾乎毫無意識的狀態下,哭得淚流滿面。
能哭出來,是好事,再醒來的時候,才可以將這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化作前進的動力,才能真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以三個月后,殺了龍云飛,報仇雪恨為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