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剛才說嘛來著?一個人?”龍淵翻身而起,條件反射第一個問題就甩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二個:“除了太子殿下,這兩個家伙,厲害么?”
“啊,馬馬虎虎。”鑒天老人沒啥興趣地打了個呵欠,懶洋洋道:“一個修為和你一樣,都在‘固本境’第七階‘錘煉’左右,另一個剛剛達(dá)到第八階‘神勇’,至于皇太子殿下,不用我介紹了吧——修為已經(jīng)達(dá)到第九階‘矯捷’的程度。”說到這里,師父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其實(shí),如果單打獨(dú)斗,以你的身手,還是有一定勝算的,只是,如果他們?nèi)齻€人一起圍攻的話……”
“那就單打獨(dú)斗吧。”鑒天老人一句話話音未落,已被龍淵接過了話頭,并且,毫不遲疑地轉(zhuǎn)過身,當(dāng)機(jī)立斷撲向左手邊,方才率先偷襲自己的刺客之一。
誰也沒有料到,在三大高手同時現(xiàn)身圍剿的情況下,那身為‘叛國逆賊’的少年非但不逃,反而動作迅猛神速,干凈利落地率先展開了反擊!
“好逆賊!”左手邊那名刺客一驚之后,隨即反應(yīng)靈敏地往后跳躍,企圖與龍淵拉開距離的同時,一柄利器又再度準(zhǔn)確無誤地瞄準(zhǔn)龍淵頭部,脫手拋擲而出!
是一柄雙刃環(huán)。
這種武器類似于‘回旋鏢’一類,只不過體積更大,切割面更大,打擊距離更遠(yuǎn),脫手而出之后,速度更快,也更加鋒銳,可以說是回旋鏢的進(jìn)化形態(tài)。
龍淵飛撲而來的攻勢很快,刺客脫手而出的雙刃環(huán)速度也很快,且兩者移動方向相反。
如此短暫的時間,如此短暫的距離,根本就避無可避!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不用避唄。
龍淵雙臂前伸,雙手環(huán)抱握拳,掌心之中,瞬息之間,萬道幻光凝聚成一柄白牙骨劍,根本無劈無斬,僅僅保持劍鋒外露的直立狀態(tài),不消片刻,只聽見‘嚓’地一聲輕響,迎面而來的一柄環(huán)狀飛刃瞬息被切割成兩半,失力往兩邊飆射開去。
畢竟,刺客的環(huán),再是精鐵鑄就,也只不過是一柄凡器,與龍淵手中的極品靈劍正面撞擊,其下場可想而知。
而下一刻,龍淵整個人已宛如厲鬼一般,飛撲到了那名刺客面前,手臂猶如展翼一般揚(yáng)起,霎時間,只見銀光一閃,刺客一顆腦袋便與身子分了家。
過程之快,甚至對方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
“師弟!”右手邊另一名刺客見狀,一下子全身汗毛倒豎,整個人陷入極憤怒癲狂的狀態(tài)之中,不顧一切地?fù)淞诉^來!
他的移動速度,相較于之前被龍淵斬首的那名刺客,又稍微更快一點(diǎn),便是脫手而出的利器,相較于其,也更凌厲了幾分。
武器同樣是環(huán),目標(biāo)同樣是龍淵的首級,所不一樣的是,它更快,勝過離弦之箭,并且在脫手而出之后,一瞬間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長長的銀色的尾線。
整只環(huán),掠空飛來的過程中,破顯出幾分不俗的氣勢。
下品靈器?
短暫的念頭從龍淵腦海中一閃而逝,他根本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利落地將手中一柄靈劍迎面甩了出去。
當(dāng)!
兩者空中相交,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錚鳴,緊接著,一只環(huán)被打得歪斜出去,而龍淵的靈劍卻僅只稍微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xù)往前橫掠,射向刺客的心口!
刺客連忙閃身避過,來不及去撿環(huán)刃,又從懷中摸出一柄匕首,繼續(xù)往龍淵撲了過來。
這樣的應(yīng)變及時敏銳,本來無可厚非,誰知到這里卻行不通了。
他看見龍淵一直束手站在那里,不動不搖,好像一具木頭人,沒有任何要還擊或者躲閃的架勢,直到自己距離近了,他才抬起左臂,伸出一根手指,指了過來。
指尖點(diǎn)處,幻化出井口大小一道法陣,紅光閃爍間,無數(shù)牛角如錐針一般從其中華麗地噴薄而出!
這道法陣看著眼熟,曾經(jīng)被龍?jiān)骑w反復(fù)使用過好幾回來著。
刺客一雙眼睛微微收縮,下意識地身形一晃,往右旁閃避開去。
之所以選擇右邊,是因?yàn)樗傆X得,龍淵所凝聚出來的法陣,稍微有些偏左,自己往右邊的話,似乎更好閃避一點(diǎn)。
而事實(shí)上也正是如此。
他一躍而起的身子與激射而出的牛角角尖剛好擦邊而過。
刺客很得意,身子尚在空中,便已轉(zhuǎn)過頭來,挑釁地望向面前的少年,那副模樣,就好像在說:這就是你所謂的‘絕招’嗎?看見沒有,大爺我輕而易舉地就閃避過去啦!哼哼,也不過如此而已,你還有什么高招沒有?
誰知這一抬頭,剛好看見龍淵身形往右疾閃,與此同時,橫伸出右臂,張開手掌,那姿態(tài)就好像正要迎接什么東西入手一般。
究竟什么東西,刺客不懂,他只忽然感覺心口處一陣徹骨的涼。
不知什么時候,那柄丟出去的白牙骨劍又倒射了回來,化作一道晶亮的靈光,沒入龍淵掌中。
直到最后一刻,刺客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那柄靈劍從背心穿過,破開胸口,在身體上留下一道穿心透骨的血窟窿。
死不瞑目啊死不瞑目!
那刺客一直到最后倒下去,都沒弄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龍淵望著那具在面前倒下去的刺客的尸體,輕輕嘆了口氣,上前兩步,蹲下身子,伸手從前額一直抹過他的雙眼,將那雙充血的,驚詫的,不甘瞑目的眼睛永遠(yuǎn)地閉合上了。
然后站起來,正面轉(zhuǎn)向距離自己七八丈開外,最后那一位身著錦衣華服,體格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喊了一聲:“大哥。”
對面那名男子握劍的手,忽然好像神經(jīng)質(zhì)一般,輕微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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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殿下整好比龍淵大出十歲,小時候還經(jīng)常帶著他們這些弟妹們,又是爬樹又是上墻又是掏鳥窩地到處玩兒來的。
龍淵打小就體弱,經(jīng)常被龍濤等幾名年紀(jì)相仿的孩子欺負(fù),經(jīng)常是大家分果子糕點(diǎn),他那一份總要被他們豪強(qiáng)霸占地掠奪過去大半,有時候爭執(zhí)起來,幾個孩子打他一個,不僅公道沒討著,還要白挨一頓好揍。偏他性子又倔,從來不肯為了這種事向大人告狀,每每吃了啞巴虧,就一個人悶不吭聲,默默地躲沒人的地方,踢石子泄憤。
最好玩的是,無論那孩子躲到哪里,作為皇太子殿下的大哥總能夠在第一時間找到他,除了會盡心竭力親切地安慰他之外,一般情況下,他還會把自己的糕點(diǎn)糖果分給他,又或者不知從哪里弄來偶人啊,彈珠啊,等等,新奇好玩的玩意兒,與他分享。
每當(dāng)這種時候,龍淵總是會很難得地感受到親情的溫暖,也會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被遺棄的孩子。
一直孤僻寡言的他,也漸漸會在大哥面前,流露出尋常孩童般天真無邪的笑容。
記得有一次,龍淵五歲,大哥龍翔十五歲,一群孩子哄鬧著在侍從的陪同下山上狩獵,中途為了搶奪一只野兔,龍濤幾個,聯(lián)合起來把龍淵推下陡峭的山坡,致使他渾身劃傷無數(shù),左手腕骨、肘關(guān)節(jié)與右小腿骨折。
便如此,那孩子愣是咬緊了牙關(guān),硬撐著不肯暈厥過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猶如浸水的葡萄一般,汪透了一層薄霧,偏就是不肯掉下來,滿腹冤屈地匍匐在草叢中,不吭聲不出氣地,死活也不肯配合治療,任誰也不理會。
最后所有人都沒有辦法,只好把太子殿下找來,好勸歹勸,讓隨行宮廷御醫(yī)替他正了骨,又上藥,上夾板,本來大家伙商量說抬肩輿先送他回去,誰知龍淵聽了,又犯倔勁兒,說出‘我就是爬回去,也不要你們碰我!’這么一句傻透了的孩子氣的話來。
童言無忌,說啥都沒關(guān)系,最大的問題還在于,他當(dāng)真企圖從地上爬起來,自己硬撐著走回去呢!
龍淵性子極倔強(qiáng),打小就是出了名的,他偏要硬抗,一時還愣是沒人敢強(qiáng)拗。
看見這小家伙爬起來,不出幾步便一個跟頭倒栽下去,又悶不吭聲再爬起來,晃晃悠悠往前數(shù)步,又重心不穩(wěn)一跟頭摔下去……如此反復(fù)折騰,疼得一張小臉蒼白泛青,龍濤那幾個,在旁邊又蹦又跳,一邊拍著巴掌一邊笑得前俯后仰,跟當(dāng)街白看好戲似的,沒心沒肺樂壞了。
這一過程中,作為大哥的太子殿下,什么話也沒說,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極為專注地,認(rèn)真地,在旁邊默默地看著。
終于,小家伙第N次摔倒,趴在地上奮力掙扎了好久,愣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便如此,也不肯低頭求饒。
“你也總算鬧夠了吧!”
僵持中,龍翔推開眾人,獨(dú)自上前,將那孩子背起來,只交待了周邊侍從一聲,便一個人背著龍淵下山去了。
那處提供狩獵的森林,距離白澤皇宮,足有二十七八里地,去的時候,眾人不是坐車就是騎馬,從來就沒有人想過要用一雙腳一步一步走回來。
十五歲的皇太子殿下,便就這么背負(fù)著年僅五歲的龍淵,穿密林,下山坡,過溪流,踏田埂,翻山越嶺,實(shí)實(shí)在在地走了回去。
一邊走,還一邊同他講故事,一個接著一個,豐富多彩,絕無重復(fù)。
逗得那孩子一路上很是開心。
這件事,龍淵至今仍然記得,而且非常清楚。
那時候,他趴在仍是少年的大哥背上,一雙小手摟緊了他的脖子,將小腦袋緊緊貼著他的背脊,心里面不知為何,漸漸流淌過一陣安心的、親切的感覺。
猶記得,那種感覺,叫做幸福。
正因?yàn)樾腋#杂洃浬羁蹋闶菚r隔七八年,仍然執(zhí)意不肯忘記分毫。
可是今天,兩人狹路相逢,竟然已是恩斷義絕,不得不刀兵相向,拼個你死我活!
要如何才能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