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陰雨,路面上坑坑洼洼的,大小的水潭密布。天空陰沉的像是一張大黑臉的鬼差,時而下一陣急雨,時而慢起來只是滴滴答答落幾點小雨滴。余朗本想為學生們放幾天的假,等連陰雨過去了再開班授學。沒想到學生們還是冒著雨來了。
普通人家的子弟,交了學費就不想浪費一寸的光陰。畢竟長大以后如果是白丁,連出去做工都只能做苦力,相反認得字的就可以當個小管事,賺錢也多。知識改變命運,大抵說的也就是這些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
余朗在自制的黑板上寫下幾個字,都是粗淺的。先給學生們讀了幾遍,然后說道:“來,跟我一起讀……”
學生們瞪大了眼睛,準備跟著先生的節奏來認字。余朗卻想到一個問題,自己剛才說的那幾個字,他們就未必會寫。
“來跟我一起讀這幾個字你們會寫嗎?”余朗突然問道。
學生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余朗道:“現在你們就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我看看你們會寫幾個!”
學生們開始在紙上寫字,余朗也能得一會的空閑。說起來這幾日他也有些煩心,楚地按照朝廷的要求正在戶籍改革,也就意味著要在這里落戶的必須查祖宗三代,查戶籍宗譜,而他余朗別說祖宗,連親戚在這世界都沒一個。更重要的他還是朝廷欽犯,若被北漢的朝廷逮到了,五馬分尸都不為過。
過了一會,學生把幾個字都寫了出來,歪七扭八的,除了小易和林齊,其他人寫的這幾個字都有錯字。余朗走到座位最后面,看到余邵正在盯著兵書看,問道:“你為何不寫?”
余邵理直氣壯道:“我連兵法書都能看得懂,需要寫那么幼稚的字?”
余朗嘆口氣,也的確,余邵出自將官世家,祖父便是勇備營的元帥,父親和叔叔也都常年在軍營為將官,而他從四五歲便開始有專門的先生開啟蒙讀書。
余朗看他看這兵書也有幾天了,問道:“那你給我說說,瞞天過海是如何一回事?”
余邵一愣問道:“瞞天過海?這兵書里有這一段?”
余朗給他的不過是他自己仿寫的三十六計,聽到余邵如此說,余朗沒好氣道:“這兵書的開篇之后便是瞞天過海,你看了這么多日子,居然連第一篇都沒看懂,還是你喜歡眼高手低跳著看?”
余邵緊忙去翻書的前面,果然兵書的第一篇便是瞞天過海。余邵低下頭道:“義父教訓的是,我要踏踏實實來看。”
“嗯。”余朗點頭道,“不要以為你現在學的多了,就沒人管束。明日我便考你這兵書上的內容,今天你要好好牢記了書上的內容,時間緊記不多也要把前幾篇記熟了。還要學會實際運用。”
“是。”余邵口中應著,卻有些不以為然。要考校一下不難,但他不相信余朗只是一介書生如何來考他的“實際運用”,難道真的找幾千幾百個人讓他指揮打一場仗?
余朗繼續去教那些學生認字,眼看申時過半,再過半個多時辰就要天黑,余朗讓學生們各自收拾了文具回家。
聽說下課,小易和林齊像一陣風一樣跑出去玩了。余朗剛想說外面還下雨,看看外面的天,雨卻停了。有轉晴的跡象。余朗嘆口氣,小易和林齊在外面用泥沙堵一塊一塊的“水壩”,每次小易的都在上游,然后把她自己的水壩掀開,然后很得意的看著林齊的“水壩”被沖毀。余朗實在不明白這游戲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令兩個小鬼樂此不疲。
余朗從屋子里出來,正要呼吸一下雨后的清新空氣。院門打開,林瑜眼睛有些紅紅的,看到余朗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抱著余朗哭個不停,直到哭濕了余朗的衣襟。
小易和林齊瞪大眼睛看著余朗和林瑜,余朗瞅了兩個小子一眼道:“看什么,玩你們的去!”轉而看著林瑜問道,“瑜兒,發生何事?”
林瑜帶著泣音道:“先生,林家那邊出事了。”
余朗心說早就知道了。嘆口氣道:“預先我也得到一些風聲,本想不告訴你免得你擔心,沒想到你還是知道了。”
林瑜道:“官府將瑜兒的父親關進大牢里,那兩個叔叔真不是人,居然讓病重的父親來抗這罪名。”
“那伯父現如今……”
林瑜抽泣兩聲道:“聽說是楚王府體念父親重病在身,格外開恩。如今父親已經在家中養病,瑜兒本來要去看看父親的病況,沒想到被冷管家帶人趕了出來。”
“瑜兒,給你看樣東西!”
余朗從懷里拿出一大疊的紙張,有厚厚的一摞。林瑜接過去一看,眼睛瞪的很大,一臉不可思議。她手上的全都是林家的房契和地契。
“先生,這些……您是從何得來?”林瑜目光楚楚看著余朗。
余朗嘿嘿一笑道:“這個你就別問了。就好像前幾日有人將我們的五萬兩銀子搬走,你也沒問一樣。總之這些不是偷來搶來的。”
“這不一樣的。”林瑜的臉上滿是感激,“先生用那五萬兩換來了楚地礦產的獨家經營權,那可是別家商戶做夢都想得到手的呢,一本萬利,瑜兒興奮的好幾天都睡不著覺。這次先生居然又為我們林家保住了家業不至于落在外人之手。”林瑜的臉色轉的有些暗淡,“聽聞二叔和三叔他們將房契和地契抵押給楚王府新辦的錢莊,用來借錢。一切都是真的。”林瑜有些感概的說道,“希望林家能過這一劫吧。”
“瑜兒你真以為憑你兩位叔叔和你二娘的能力,保得住林家的產業?”
林瑜有些不解問道:“先生何意?”
余朗道:“如今林家的生意出了事,沒有小商鋪還敢去林家買茶葉。就連那些供貨商,知道是林記去進貨也都閉門不見。棒打落水狗,林記這些年做生意也得罪了不少人,那些茶行也都想林記垮臺之后他們可以多分一杯羹。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林瑜嘆道:“沒想到瑜兒離家不過才不到兩個月,發生如此多事情。”
“這不正是瑜兒你的好機會嗎?”
“我?先生是說讓瑜兒去跟林家談生意?”林瑜一愣,搖搖頭道,“他們不會見瑜兒的,他們還可能認為是瑜兒設計害他們呢。何況瑜兒這些日子都在找人手和工匠去重開礦山,太忙了。”
“這些煩心的事情你留給才伍和許生他們去做把,他們兩個都很有能力,也是實心實意幫你。現在重要的是,你拿著這些房契和地契去林家,多帶幾個人別落了威風。只有你執掌了林家大旗,通過你的人脈,林記才能有生意,才可能轉危為安。”
林瑜貝齒咬著下唇,神色中帶著幾分興奮又有些擔憂,不過她還是躍躍欲試的模樣。
“先生,瑜兒這就去。瑜兒盼望這一天,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