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果然見識了何為少年英杰。這少年往那一站,立時令對手神色無光,眉河道人并未出手,而是拽起旁邊的刀疤汗和一個竹竿男接連向少年拋擲過去,少年耍起大刀像漫天繁星芒,只是一眨眼功夫,便用刀背拍在刀疤汗和竹竿男的胸口,二人倒地在別人幫忙下才得以艱難起身。看來筋骨有所受損。
陳逸道:“少俠這刀法真是出神入化,可少俠您手上是刀,為何不用刀刃用刀背這么麻煩?”
少年嘿嘿一笑:“師傅生前常教導弟子,要以慈悲為心懷,殺生不可取,淫邪不可取,奸盜不可取。”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婦人,“像三師姐那般劫富濟貧也是不可取的。”
陳逸沒想到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會跟他講大道理:“你娘的,別人殺上門,性命攸關,不是你取他就是他取你,到時不取也得取了!”
少年聽到陳逸說臟話,皺眉望了他一眼道:“哦,師傅還說,妄語也不可取!”
陳逸有種被打敗的感覺,這少年把頭發剃了真與那和尚一般無異。
此時眉河道人神色陰晴不定,想上前來與這少年比過,但早就聽聞尚之遠行走江湖數十年收了三名徒弟,直到晚年隱退江湖后才收了第四名弟子,聽聞此弟子根骨極佳尚是童子,此童子數年間便學盡尚之遠生平絕學,還自創出神入化刀法,其他三名弟子合起手也不能敵。
若然眉河道人與少年比,勝勝之不武,敗顏面無存,雖然完顏灼尚被人劫持,但料定他們不敢橫生枝節,如今金主時時刻刻都在想找借口侵宋,公主死在宋朝境內便是出兵的最好借口。
“小子,記得你的承諾!”眉河道人丟下一句,怒氣沖沖帶著人離去。
望著這些人背影,陳逸心中大為不解,主子被抓就這么輕易離開?今天的人怎么都這么奇怪。
“我剛才有承諾么?”陳逸像是在自言自語,“野路子那句還是打拳擊那句,哦,難道是公主用茉莉香粉那句?到底是哪一句?”
完顏灼驚訝發現陳逸居然在反問自己,用一種近乎怒而呆滯的目光望著陳逸,心中卻想著,這小子無恥也到了一種極限了,剛對著老天信誓旦旦發的毒誓,轉過頭居然“不記得是哪一句”了!
“公主殿下,不要用這么怨毒的目光看著在下,看到你在下依稀想起,承諾過要放你離開嘛,在下只是個本份的商人,沒膽量殺金國公主。”
而在另一邊,盧中琪正在向婦人道盡剛才如何辛苦地去找救兵,對婦人的情義是多么多么的濃厚,多么多么希望她能回心轉意。那少年背著刀,笑盈盈在一邊盯著看,像看戲一樣也不插話。
“喂!”陳逸拍拍少年的肩膀,示以友好,“你師兄和師姐經常這樣?”
“嗯,二師兄雖然花心,但他對三師姐的情義倒是深厚,先前還要我在外面使鷹哨吸引那些人離開讓他英雄救美,不過救美的好像是你,師兄身體和心理雙重受傷灰心想走,被我給綁回來了!”
陳逸心說這過程還真復雜:“少俠,你叫什么名字?”
“魯正,你呢?”少年望著陳逸,目光卻不時往陳逸懷中抱著的完顏灼身上打量。
“我叫阮寧。”陳逸笑呵呵一臉純真無害的笑,盡力讓魯正看他不像個壞人。
陳逸知道少年觀人一般都很主觀。
魯正瞪著陳逸懷中的完顏灼:“她是誰?”
陳逸一手用劍架著完顏灼的脖頸,一手指著她道:“哦,你說她,她是……壞人。啊!”陳逸突然一聲大叫,手腕被完顏灼狠狠咬了一口,鮮血直流,“屬狗的瘋女人!”
陳逸一腳將完顏灼踹倒在地,這一腳力度極大,完顏灼倒在地上,半天沒能起身,轉過頭惡狠狠盯著陳逸,如同望著殺父仇人。
“弟弟,你過來!”婦人突然對陳逸道。
陳逸不再去理會如籠中之鳥的完顏灼,走到床邊,婦人突然一只手搭在陳逸的背上:“弟弟,背姐姐回家。”
陳逸差點被一口氣嗆住:“回……哪?”
婦人媚眼如春白了陳逸一眼,果真如那顧盼風流的美婦人:“自然是回家,娶了姐姐,不是想將姐姐丟在這里吧?”
“不,不是。”
陳逸真想撞墻,要是將這女人帶回家,如何跟無心和卉兒解釋?說自己出去逛了一宿窯子贖了個女人出來?這家庭矛盾剛有緩和跡象便又家無寧日了!
何況婦人一向看他不爽,到了沒人的地方,難保不會被她殺了成就一段無頭公案。
婦人上了陳逸的背,吩咐道:“選兒,你帶你師妹墜兒回嶺南,找陸神醫治好她的內傷,小正,你留下保護師姐。”
選兒依依不舍望了陳逸一眼,道:“師傅,您……真的要留下來?”
“嗯。”婦人一笑,“為師嫁了人,自然要留下來照顧相公。你送墜兒回去以后馬上回來,為師會為你留下線索。”
“哦。”選兒很不情愿點點頭,雖然明知道師傅是用阮公子作掩飾趕走死賴著不走的二師伯,但心中還是有種不好受的滋味。
“師妹,那我呢?”盧中琪見陳逸要背著婦人離去,迫不及待問。
此時門口走進來一影子,顫顫巍巍,正是昨晚的老鴇:“幾位主子,官府的人往這面而來,請速速離去。”
婦人冷笑一聲,對盧中琪怒目相向:“愿意留下來,師妹和你師妹夫不會吝嗇你那杯喜酒!”
……………………
陳逸背著婦人,用繩子牽著完顏灼,漫無目的走在小巷之中,心中惴惴不安。
街上巡查的官兵已然散去,城門已開。應該是眉河道人等人吩咐了當地投降派的官府中人。魯正提著首級走在后面。陳逸很想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無端被攙和進一場刺殺與通敵的案件中,自己是關鍵人物卻也是個局外人。
“放我下來!”婦人突然中氣十足道。
陳逸老老實實將婦人從背上卸下來,婦人立穩身子,儀態蹁躚,哪里像是受傷之人。
“你這是……”陳逸驚訝指著她。
魯正幾步跑上來,喜道:“三師姐,你傷好了?”
婦人冷冷一笑:“師姐的傷早就調理的七七八八,之所以呆在床上是學某位公子,示弱于敵。不是要帶我們回家,為何又不走了?”
陳逸指著上半身被五花大綁,嘴里塞著一大塊破抹布的完顏灼。意思明確,見不得光,官府捉人也不能五花大綁游街示眾。
“小正,去解了她繩子,另,封住她穴道。”
魯正依言而行,如此一來完顏灼雖然腿能走動,但啞穴被封,上半身也不能動,僵尸一般。
“師姐,小正可不想用你的錢,師傅生前說過,做人要自食其力,師姐夫,你幫我介紹份工吧!”
才認識魯正不到一個時辰,這小子已經與陳逸很熟稔。
婦人眼睛一瞪:“你稱呼他什么?”
“師姐夫啊,師姐,你不是要跟師姐夫成親了么?”魯正不明所以道。
“咳!咳!另換個稱呼。”婦人無奈咳嗽兩聲道。
“那就阮大哥,等成了親再換稱師姐夫。”魯正笑嘻嘻道。
婦人行在前面,未再多言。陳逸暗嘆一聲,這女人演戲還真是演全套,連對她敬畏有加的師弟都要瞞過。
婦人在前,陳逸與魯正行在后面,陳逸問魯正道:“你要做工?”
“嗯!”魯正點頭。
“那也行,你先告訴你師姐叫什么名字。”陳逸態度很堅定地問。
“你連我師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魯正驚訝道。
陳逸不好意思撓撓頭:“以前說過,但給忘了。”
魯正嘆口氣道:“我師姐姓舒,名錦,你可記住了,別到了跟師姐成親時連她名字都不記得。二師兄知道了,一定來找你問罪。”
“舒錦,倒是個好名字。原來我未來的夫人叫這個名字。”陳逸喃喃一笑。
魯正道:“阮大哥,你說的要給我介紹工作,可別是體力活,雖然我力氣不小,但體力活太累,賺不了許多錢。”
陳逸想了想:“那我雇你當貼身保鏢,每月給你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一個月?好多,能買好多好東西,不過……貼身保鏢是做什么的?”
陳逸跟他解釋一番,說是自己的幫手,保護自己安全。
“我不做,我要跟師姐在一起,保護師姐是小正的責任。”魯正拍拍胸脯道。
陳逸暗笑,戀師姐情深?抑或,戀母情結?
婦人突然轉過頭望了陳逸一眼:“幫我也介紹一份工。”
陳逸道:“行,城里有座戲樓,名叫漢一樓,不巧我是那里的股東,我可以安排你們去唱戲。不過要先從學徒做起,掙錢雖不多,但隱藏身份是極為妥當的。”
陳逸忽而又想起小鳳仙,突然有種熟悉但又陌生的念頭令他一愣。牽涉到什么事,卻又不記得。
“好啊,好啊。”魯正一臉興奮,“我最喜歡看唱戲了,可是……我不會唱啊,學起來會不會很難?”
“你師姐演戲演的好,簡簡單單幾句臺詞,就令你那師兄要死要活的,回頭教給她一曲‘夫妻雙雙把家還’,梨園從此多一位名角。”陳逸連嘲帶諷挖苦了舒錦一番,又對魯正道,“你嘛,就負責武戲,做一名武生,小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