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天比以往亮的更早了,周一上車后找了個舒服的座位,就開始和他的周公約會了。文娟一路上都很興奮,她靠在正清旁邊,聽他講解著一路上的風景與那些帝王的故事。文娟認真的聽正清講著,此時她的眼睛里滿是崇拜,嘴角微微上揚著,她專注的看著眼前這個講故事的人,一股暖意涌上心頭。他們兩只手疊加在一起,十指緊扣,興高采烈的看著沿途的風景。
美好的時間總是短暫的,當客車車速減慢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已經快到站了。周一也從睡夢中醒來,揉著惺忪的睡眼,伸著懶腰。這幾年他在外面跑工程,已經練就了這種上車就睡,車停就醒的本領,正清和文娟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相視一笑。
到達城西客運站后,文娟告訴正清,上次回來的時候正華就是在客運站門口給她買的肉夾饃,正清不禁感慨,這個小弟弟一下子好像長大了,懂得照顧人了。他們本來想一下車就給正華打電話,將多余的東西給他帶過去。結果打了電話后正華不在,三個人只好提著那些東西先去看車。好在東西不多,周一和正清兩個人提的過來。
文娟沒提東西,感覺也輕松了許多,再加上她對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好奇,顯得比平時更活潑了。上公交車的時候,她搶著投幣。在公交車上時,她一刻也待不住,一會在左邊看看,一會又跑到右邊看看,引的周圍人鄙視的目光,正清只好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可是她又嘴不閑著,一會問這問那的,搞得正清都有點頭疼。
是啊,請原諒我們的文娟吧,這是她邁出新生活的第一步,她似乎看到美好的新生活正向她招手,她不得不興奮啊。
公交車到站后,周一領著他們前面走,反正他們也不知道路,就跟著周一一邊欣賞路邊的風景,一邊快步走著。不一會兒,到了一個大型工程車市場。一進門,只見一個很大的場院里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工程車,但是感覺都不像是新的。
周一跟他們解釋說,首付兩萬元左右只能買一輛二手車,不過,他讓正清放心,他已經托朋友找到一輛性價比很高的車,保證讓他滿意。聽周一這么一說,正清也沒說什么,二手就二手吧,只要能開就行。
在各種高大的工程車中穿行,正清感覺自己就像小矮人一樣,這樣左拐一下右拐一下,一會兒來到一家店鋪跟前。剛走到跟前,店鋪里走出一個人和周一握手,正清想著這個人就是周一說的那個朋友了。
兩個人寒暄了一會,周一招手叫正清過去,等到正清走到跟前,他向正清介紹了自己的朋友,周一的朋友跟店鋪老板打了聲招呼,四個人就離開鋪子向右邊的小路走去,文娟趕緊跟了上去。剛走到一輛工程車的跟前,周一的朋友就跟周一和正清介紹這輛工程車,他一再跟周一保證,這家店鋪的老板跟他是好朋友,這輛車的內部他已經檢查過了,性價比還算比較高的。
周一笑著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又從頭至尾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只是不是給自己買車,他還是要慎重一些,檢查完了,他對正清點了點頭,正清一下子放心了許多。
檢查完后,周一就跟正清商量要不要買這輛車,其實正清也不懂車里面的性能如何,他只是看到這輛車外形方面自己還蠻喜歡的。他爬上車,試了試手感,感覺還蠻順手的。
不知道為什么,文娟剛看到這輛車的時候,她就喜歡上這輛車,天藍色的外殼,這是她喜歡的顏色。當正清試了試手感,向她比了個耶的手勢時,她已經決定就買這輛車了。
試好車后,回到店鋪就要簽相關合同,辦理相關的手續了,正清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戶口本以及收入證明,店鋪老板看了看,又向他伸出手,‘擔保證明’老板說了一遍,這是什么東西,正清一下子懵了。
周一猛一下意識到什么,趕緊從自己隨身帶的手提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工程車的相關手續,他要用自己的車給正清的這輛車擔保。正清一把攔住他,他覺得這樣給周一的風險太大了。
周一笑著對他說:“放心吧,我讓你做工程,我就有十足的把握不會有風險的。”正清聽了周一的話,用力拍了拍周一的肩膀,太多感激的話就不多說了,這份兄弟情正清記住了。
各項手續齊全后,就要簽合同了。店鋪老板拿出兩份合同都交給正清,正清打開看了看,其實有些內容他也看不懂,但是總要裝作懂的樣子,他看了一會兒,就將合同交給周一,讓他幫自己看一下。
周一拿著合同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告訴正清可以了,正清拿過合同認真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會蓋著這個店鋪的公章的合同又回到了正清手上,正清看到蓋得章子是某某公司,原來這個大鋪面是個公司啊。
辦完這些,正清和文娟以為這樣就可以了,結果周一告訴他們還要去銀行簽署貸款合同。今天辦完這邊的事情已經三點了,看來是來不及趕到銀行了,而且現在三個人又累又餓,也實在跑不動了。他們找了個飯館,今天正清和文娟也高興,他們點了好幾個菜還要了幾瓶啤酒,要感謝一下周一。吃完飯后,三個人想著直接去正華他們學校算了,今天就將東西交給他,順便就在學校附近找個地方住就好了,學校旁邊便宜。
到了學校門口,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了。由于今天是周末,學校門口到處都是學生,現在距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可是校門口的幾個小飯館里面人已經熙熙攘攘的。三個人不禁感慨,現在學生真幸福,周末都出來改善生活。
正清試著給正華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剛好是正華,正華聽到哥哥和姐夫都來了,一溜煙就從宿舍跑了出來。距離吃飯時間還早,正華將三個人接了進去,正清告訴正華他想在他們附近找個招待所住。
正華笑著告訴他們,晚上他想辦法,現在不用擔心。正華接過哥哥和姐夫手里的東西,說這些都太沉了,他先放回宿舍去。等到正華回來的時候,他還帶著一個人來了,正清不用看就知道是楊柳,從那次見到弟弟和楊柳在一起后,他就已經預料到了。
顯然楊柳是不認識正清的,她也不可能認識正清。正華告訴正清,他和周一的住處已經解決了,文娟姐晚上跟著楊柳去住。正華和楊柳帶著三個人來到了學校的餐廳里,周末學生估計都出去吃飯了,餐廳里倒顯得空蕩蕩的。幾個人坐下后,正華和楊柳就在餐廳邊上賣飲料的地方給每個人買了杯奶茶,還買了一堆瓜子,幾個人邊吃邊聊。
正清看到楊柳猛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陳濤,正清一直沒敢告訴陳濤楊柳在西安讀大學,并且可能跟自己的弟弟好上了。他本來想問問楊柳還記得陳濤么,但是又覺得現在問這個問題也沒什么意義。五個人年齡都差不多,總是有很多話題來聊。
正清看到正華似乎還有話對他講,他這個弟弟他知道,什么事情都藏不住。他趕緊問正華怎么了,正華吞吞吐吐的告訴他,他看到李秋霞了。正清忙問正華在哪里看到的,正華告訴正清,他們班有一次在學校外面的餐館里聚餐,李秋霞剛好在那家餐館當服務員。
正華一邊告訴正清,一邊看著哥哥的臉色,說實話,他們家人都不喜歡這個嬸嬸,他擔心他告訴哥哥,哥哥會罵他。果然,正華看到正清臉色都變了,此時,正清的頭一下子轟的炸了,他很想當沒聽見弟弟說話,可是事實就在眼前。
他的大腦飛速旋轉著,很快他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想去看看李秋霞。正華也很驚訝哥哥的這個舉動,說實話,他那次雖然看到了,但是他對這個長輩從骨子里也很厭惡,便裝著沒有看到她。李秋霞估計是看到正華了,但是看到正華不理自己,自己也就不好意思跟正華打招呼了。
正清讓正華帶著自己去找一下李秋霞,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當他聽到李秋霞名字的時候,浮現在腦海里的是兩個弟弟在叔叔多次教訓后依然無法無天的樣子以及叔叔、奶奶無奈的樣子,特別是奶奶拖著疲憊的身體照顧兩個淘氣包更是讓正清心疼不已。
其他三個人聽到正清要去找李秋霞,只有周一臉色變了變。文娟和楊柳沒有聽過這個人,正清和正華在他們面前沒有提起過,周一多少聽正梅講過一些,他勸正清不要去找了,那樣的人找回去干嘛,省的家里又不太平了。可是正清有自己的打算,他讓文娟和周一等自己一會,拉起正華就匆匆走了,正華邊走邊拜托楊柳照顧一下周一和文娟兩個人,楊柳正答應著,正清已經拽著正華出了餐廳的門。
當正清看到李秋霞的時候,她正在餐館里忙著上菜,今天人比較多,李秋霞在后廚和前面餐桌間不停的穿梭著。
如果大家點的是炒菜還好說,要是點的水煮類或者湯類,真是一門考驗一個人技術的活。既要考慮到來往的人,還要注意湯不要灑在身上,有時候遇到一兩個冒失鬼,一不小心一晃,湯就灑在手上了。這時候,你還不能喊,萬一讓顧客聽到了,他們就有可能不要這個菜了。
不管燙成什么樣,都要忍著。每次下班回到集體宿舍里,李秋霞望著自己滿手的燎泡,只好用些藥酒簡單的做一下處理。天氣好的時候,這些泡就會慢慢變癟然后結痂,可是到冬天,保護不好就會化膿。可是自己是雜工,除了在人多的時候幫忙上菜,到了晚上人少的時候就要洗碗盤了,這些燙的泡化膿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有時候上菜的時候,有些顧客不小心看到她的手都會一臉嫌惡的表情,連她端上來的菜也都不想吃了。所以,在大多數時候,她都會在手上套一雙一次性手套,這樣多少顯得干凈些,也可以避免自己燙的過于厲害。
每天的繁重勞動,李秋霞都可以忍受,可是每次回到宿舍后,看到其他舍友給家里打電話,她心里真是鉆心的疼。她多想回家去,看看她那兩個可愛的兒子,還有力行。
可是,眼下的自己是沒有臉回去的,自己當時走的那么決絕,狠心扔下了兩個兒子,沒有搞清楚對方的底細就跟別人跑了。她以為她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等到了地方一看,她才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了,那個歌舞廳老板根本就不是什么老板。因為他姓陳,我們暫且就叫他陳老板吧。他就是用這種手段給自己找老婆而已,一旦找到了,他也不出去掙錢了,********在家里等著老婆伺候。
當李秋霞跟著這個所謂的歌舞廳老板坐上火車后,他還對她描繪著未來的美好生活,李秋霞的心里也充滿了幻想。當下了火車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城市,她以為他們以后的生活就是在這里。可是,她想錯了,剛下火車,陳老板就攔住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拉著李秋霞和自己坐了上去,一會就到了一個客運站。
李秋霞讓陳老板去買票,自己坐在一邊歇會,可是陳老板借口想跟她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去買了票。李秋霞當時還感覺挺感動的,這個男人對她已經到了形影不離的程度,可是后來她才知道,他哪是依戀她,分明是怕她跑掉。
上了長途汽車后,李秋霞從坐上去的那一刻就開始不停吐,這分明就是搖搖車啊,伴隨著崎嶇的山路,車輛搖晃的更厲害了,等到下車的時候,李秋霞已經吐的渾身沒有了力氣。下車后,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她感覺自己快要死過去了。
此時的她只想在路邊躺著睡一會,迷糊中,她感覺自己被扶起來坐上了一輛農用車。山間的風很大,吹得她左搖右晃的。等下了農用車還不算完,李秋霞竟然發現了一輛牛車,她心里突然有點意識了,這個所謂的老板根本就沒錢,他就是從山里跑出來的一個騙子。
李秋霞想走,可是自己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任由那個男人將她拽到牛車上。不知道走了多久,車在一片僅有的空地上停了下來,陳老板下車一手拿著東西一手扶著李秋霞,爬了一會山之后才停了下來。劉秋霞終于看到了這個男人給她描述的家。
這是個什么樣的家啊,幾間茅草房感覺都要歪倒了,三個跟她們家炕沿一樣高的小女孩一字排開著,害羞的看著她。此時的李秋霞心里只有悲憤,她用力撕扯著這個男人,可是她很長時間沒有吃飯,又吐了一路,現在哪有力氣啊,她撲到這個男人身上,想撕爛他的嘴,可是手只是在他的衣服上摸了一遍又一遍。她想哭,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一會,她就看到眼前的男人一直在轉,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李秋霞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一個有著破爛被褥的床上。她哭著爬起來,想要離開這里,可是剛跑出門口,就迎來了一頓拳打腳踢。李秋霞害怕了,她還從來沒有被人這么打過。她縮在屋子的一角,大聲嚎啕著。
陳老板大聲警告著她,不要想著跑,她是跑不出去的,萬一讓他發現,打不殘她。李秋霞被陳老板這樣恐嚇了一通,暫時是不敢跑了。從他剛才打她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是敢把她打殘的。
無奈之下,李秋霞只有和陳老板過起了日子。她每天要照顧陳老板和他的三個女兒,還要做喂豬等等的粗活。風將她紅潤的臉龐吹出了裂紋,手也因為每天勞動而變得越來越粗糙。特別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這里竟然沒有廁所,每次都要跑到樹林里去解決,當然每次都會招來各種毒蚊子的友好親吻。有時候屁股腫的連褲子都提不上,這樣過了幾個月,陳老板慢慢放松了對她的警惕,李秋霞也跟為數不多的幾戶人家有了來往。
他從鄰居的口中才知道,這個陳老板叫陳黑娃。第一個老婆也是他年輕的時候從外面騙回來的,可是當這個可憐的女人生下第一個女兒的時候,挨打已經跟家常便飯一樣平常。當第二個、第三個女兒相繼出生后,陳黑娃打她更是下狠手,經常把她打的下不了床。
實在受不了了,這個女人狠心拋下三個女兒逃走了。陳黑娃也沒有去找,對他來說,這個女人已經毫無用處,他要出門尋找能給自己生兒子的女人。他從城市的歌舞廳老板手里,低價買到別人淘汰的設備,專門去農村,因為農村的女人最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