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上了一輛三輪車。
由于縣城小,三輪車是這個城市最具特色的交通工具,有人開玩笑說,這里的三輪車就相當于威尼斯的船。雖然說這話的人沒有去過威尼斯,但是覺得能和國外媲美的東西就是好的東西,不見現在很多人說話總是經常帶上國外的東西。
車上少彬沒有說話,只管注意著車外面穿行的車輛和人群。他發現童韻的眼睛也看著車外穿梭而過的人群,眼神里多了份神秘。
少彬這時發現三輪車師傅不懷好地時不時從后視鏡看了看他旁邊的童韻。他注意到了師傅的眼神,抬起屁股向童韻挪動了一寸,示意要保護童韻,以免遭受了三輪車師傅想入非非眼神的騷擾。三輪車師傅也發現少彬怒視兇兇的眼神,不由地轉頭看路。
太陽暗下去了,夜晚來臨了,路旁的霓虹燈就像在歡迎外來嘉賓般有序地亮了起來。雖然來到這個城市兩年了,但少彬還是覺得不熟悉這里的一切,包括這里的人,這里的樓房,這里的花花草草,少彬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剛出家不久的和尚,還想著俗世間的事情。從他一個人從村里考進市區以來,他都是一個人遠離親人生活著,雖然他每天的生活里都可以看到高大的樓房,還有車水馬龍,生活中也出現過不少的人影,但是他的心里還是覺得一切都很陌生。
車在一個寬大的廣場停了下來,廣場地中間有一個很大的雕塑,雕塑是用石頭圍起來的,里面是噴泉,噴泉噴出的水花在不同顏色的燈光照射下顯得很漂亮。很多老人和小孩都在那玩,看得出是吃完晚飯出來散步的。看來政府很用心,花了很多錢修起了這些東西,好讓更多的市民走出房間,呼吸著城市里難得的清新空氣。
少彬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他的眼睛一直環視著周圍。這是他的一個習慣,他每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他會意識性地去看有沒有標志性的建筑,不為了什么,他只是怕自己迷路了。
小時候少彬曾告訴梁父說,長大了我要環游世界。梁父問他為什么。他說因為我不會迷路。梁父心疼錢,想這環游世界得花多少錢啊,于是想掐掉了少彬的夢想讓他以后要當個工程師,賺大錢。說完少彬哭了一天的鼻子,梁父無奈,邊哄邊怪自己當初沒有遠見,應該把少彬一名改成少游,以此為戒,讓少彬打消環游世界的理想,不料少游一名早在幾千年已被秦觀舉足先登。
廣場的不遠處是一座橋,少彬頓時想到家里的橋,不由地有想上橋的沖動。少彬也看到了橋頭上坐著一個乞丐,他雙手捧著一個碗,正跪著向路過的人行乞。
少彬似乎對乞丐有著獨衷,這不僅是因為小時候的那個故事,也是因為他覺得乞丐是最自由的人。在人類的道德底線下,他們是最不用擔心溫飽問題的這么一個群體,除了人們異樣的目光外,乞討也不見得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而且相對于這個未知混亂的世界,很多人奔波忙碌了一輩子,可是到頭來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乞丐反倒是不在乎這些,因為等與不等對于他們來說是毫無意義的。
“怎么,怕我拐了你不成?”童韻似乎發現了少彬的行為,推了一下他的胳膊笑著說道。
“沒有,只是沒來過這個地方,好奇而已。”少彬說完一手指向橋頭說,“看那邊那個乞丐。”
“怎么了?”童韻疑惑地看著他,又朝橋頭看過去。
“在我沒出生的時候,我們村也來了個乞丐,乞丐來了之后,村里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少彬說著自己的故事,完了看著童韻。
童韻頭一斜看著少彬,說:“是嗎?”
少彬接著說道:“恩,其實乞丐很通靈的。”
童韻不知道通靈是什么,不過聽少彬這么一說,也覺得是有那么回事,于是說道:“恩,我也覺得,不過你不覺得政府應該安頓好他們嗎?”
少彬沒反應過來,被童韻一把拉著胳膊說道:“走吧,跟我來。”
說完,少彬被童韻拉進了一棟樓,然后坐著電梯上了頂樓。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少彬看到樓頂上原來是一個舞廳,他沒想到這樣的地方還能整出個舞廳,這舞廳的出現就像荒然大漠中出現的綠洲,讓人覺得稀奇。
舞廳布置得很簡潔大方,看上去絕對不像是一個青年人來的地方。頂棚是很多條鐵絲拉成的形狀,上面布滿了彩燈和一個球狀的幻燈球。周圍的欄桿上還貼著各種各樣舞姿的圖片,都是一些中老年人的。
舞臺的旁邊是一個小屋,屋里是有個柜臺,柜臺的后面是一個擺滿了各種各樣水果飲料的架子。一個婦女伸出了頭。
“老板娘!”童韻突然朝著那個婦女叫了一聲,徑直地往小屋的方向走去。
“喲,是小韻啊!”
這是一個中年婦女,中等的身材,體型有點肥胖,看過《修女也瘋狂》的人如果看到她一定不會這么認為。雖然天色已暗,但少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狀化得有點濃,少彬平生不喜歡化妝,因為他一直都覺得化妝是對生理天生不足的掩飾罷了。不過好在婦女的穿著和臉上那過于鮮艷的妝讓她看上去很協調。這拿唐代審美標準來說,她有得和楊貴妃媲美。不過婦女的聲音讓少彬有點摸不清頭腦,按理說她倆是認識的,而且是很熟,難不成是親戚關系?
正當少彬還在思索時,童韻開口了:“恩,我今天帶了個朋友來。”
“好啊!你好久沒有帶朋友來了!”說完驚異地看了看童韻,童韻的臉也突然紅了起來。
少彬示意地和老板娘點了點頭,老板娘也打量了一下他。少彬想到了林青中午時候的眼神,急忙離開對視老板娘的眼神,但全身還是感到很不自在。
童韻說到的朋友自然指的是少彬,可是讓他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是,為什么老板娘會說童韻好久沒有帶朋友來了呢,看來童韻以前經常帶他朋友來,也說明了童韻是這里的常客。
“你們先找地方坐,我給你們準備壺茶。”說完,婦女走出小屋,領少彬和童韻來到了一個角落的桌子坐下。
“不用麻煩你老板娘,我們自己來就行,您先忙。”童韻和老板娘的推讓讓旁邊的少彬無所適從,一聲不吭地看他倆拉扯。
“沒事,現在人還沒來,我還有時間,工作也吩咐給下屬去了,你就給我乖乖地坐著,一會還要看你跳舞呢。”老板娘這時候才注意到旁邊的少彬還在站著,急忙說道,“呀,你倒是坐啊,別站著,來坐,坐,坐。別客氣啊,小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來,坐!”
少彬被老板娘像拿著水瓢舀水一樣摁到了座位上,一臉無辜且又尷尬地看著旁邊的童韻。
“這是什么地方?”少彬趁著老板娘離開后伸過頭去問童韻。
“這是一家中老年人舞廳。”
“啊???”
“怎么?”
“你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不可以嗎,這里很安靜啊!我喜歡這樣的氛圍。”
“哦。”少彬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他發現童韻回答問題總是那么簡單明了,就像上次問及到為何發起征文一樣,似乎有什么東西隱瞞著。于是轉頭環視了一下周圍。樓頂是在十幾層高,從這望下去,城市里那穿行其中的道路就像人體內參差交錯的血脈,霓虹燈交換閃爍,但望不盡盡頭。
少彬也很清楚地看到樓下的橋,只是橋頭上的乞丐已經不見了。他發現夜里的城市很漂亮,他還是第一次從那么高的地方看這座城市,雖然沒有太多的悲歡離合,但對于少彬來說,這座城市始終充滿著向往和理想。看到這,少彬原先不會跳舞的緊張消失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