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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大壑驚飚

第八章二征龍族

旌旗擺動,千帆競逐,煊煜王浩浩蕩蕩的大軍長驅直下,一路士氣高漲,直搗東海龍都。

龐大的水世界,本是龍都的勢力范圍。龍族世代統治著他的領地,所有的水中生物都必須聽命于龍族,不得例外。而此時的東海,卻被遠道而來的侵略者改變了。在有大船經過的地方,水中生物都悄然消失。軍隊原本以為會遇到的一些兇猛海獸也都沒有出現,仿佛是進入了一座空城,大軍暢通無阻。

煊煜王命令大軍提高警惕,他說龍族很可能正在準備發動一場伏擊,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果然,慘烈的戰斗馬上就開始了。

最先出場的是八只巨大的奇蝦,它們都有一對帶柄的巨眼,一對分節的巨型前肢,美麗的大尾扇和一對長長的尾叉。這些奇蝦每個都有兩米長,他們以閃電般的速度向煊煜王的海軍艦隊撲過來,一張巨口中有環狀排列的外齒,將來不及躲閃的身穿厚厚鎧甲的兵士大腿一下子就咬斷了。

煊煜王連忙命令士兵將傷員拖到艦船之內,吩咐士兵不要輕舉妄動。隨即煊煜王口中發出厲聲呵斥,那幾只兇猛的奇蝦則更加瘋狂,仿佛已經不滿足于圍繞在艦隊外圍,開始蠢蠢欲動,搜尋著離海水近的一切生物。煊煜王向右側一只特殊的戰艦發出命令,三條狀若紅鯉的大魚被隨之放入大海。這些大魚每條都有七八尺長,一經下水,便被迅速游過來的奇蝦包圍住了。奇蝦瞪著血紅的眼睛,擺著碩大的尾扇,向大魚撲過來就咬,但是大魚卻毫不畏懼,迎上去沖擊奇蝦。奇蝦的牙齒像是碰到了頑石,不但沒有傷到大魚,反而被碰傷了唇齒。轉眼間,八只奇蝦的外齒碎裂殆盡,失去了攻擊武器的奇蝦頓時亂作一團。此時煊煜王指揮士兵用刀劍、魚叉將這些驚慌失措的猛獸殺死,那些立了功的大魚被迎回戰艦,得到了豐厚的食物犒賞。

大海在低聲怒吼,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海底發出了讓人無法抗拒的沖擊力。巨大的波浪滔天而起,海浪瘋狂的顛簸著戰艦,撕扯著船帆,煊煜王鎮定的告訴大家不要慌亂,都坐回船艙里等待海嘯過去。果然,過了半晌,大海漸漸恢復了平靜。但是一個可怕的海怪卻在不遠處出現了。

這個奇形怪狀的海怪足足有兩只戰艦那么大,它龐大的身影在四片巨型槳鰭的驅動下,威嚴地劃破水域游到艦隊面前與煊煜王對峙,宣泄著無形的霸主氣勢。煊煜王知道,這是滑齒龍來了。在這樣一臺吞噬機器前,螻蟻般渺小的士兵紛紛不寒而栗,他們感覺到的,是震撼和恐懼。

而此時的煊煜王,心里滿滿的,都是興奮——真正的主角終于快要出場了!他仰天長嘯,嘯聲響徹云霄。隨著這聲召喚,天空中出現了一個長達二丈的巨大神獸,神獸頭部如龍,身子宛若雄獅,沒有翅膀卻能在天空中翱翔,四只巨足踏水奔騰。

滑齒龍巋然不動,傲然看著這只從天而降的巨犼。巨犼首先發起了攻擊,它口中噴出巨大的火焰,將滑齒龍逼退數丈,滑齒龍怒吼一聲,還擊以沖天水柱,巨犼踢破水柱,徑直沖到滑齒龍面前,用足爪攻擊滑齒龍的頭部,滑齒龍張開它布滿尖銳牙齒的長顎,向巨犼的要害部位發起攻擊。巨犼騰空上下,鷙猛異常,滑齒龍雖然力大兇猛,但也漸漸抵擋不住。滑齒龍情急之下躍升至空中,巨犼則逐至空中,攻之以滔天火焰,滑齒龍終于不敵,墮于大海。巨犼緊追不舍,咬斷滑齒龍的脖頸,然后取食龍腦,在煊煜王艦隊面前大快朵頤,讓煊煜王的軍隊為之深深震撼。

歡呼聲在短暫的寂靜之后響起,煊煜王艦隊連勝兩陣,這讓五十艘戰艦、五千名士兵都沸騰了,他們擂鼓助威,端出烈酒來慶賀,煊煜王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帶著夢寐以求的紫龍金丹和滿船的海底寶藏凱旋而歸。

人們的歡呼聲漸歇,一陣陣洪亮尖利、撼人心弦的吼聲從海底傳過來,這吼聲驚天動地,仿佛能觸動人心深處最容易恐懼的神經,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吼聲未落,大雨已降。這雨來的稀奇,本是晴空萬里、萬里無波的好天氣,就這樣變得瓢潑如瀑,讓人看不清楚兩米以外的事物。伴隨這陣讓人竦動的吼聲和突如其來的大雨,三只形狀各異的海獸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正如煊煜王所預料到的,龍之九子現身了。

排在最前面的,是二子睚眥,它生得豺首龍身,一雙憤怒的眼睛里流露出怨毒的兇惡眼神。睚眥平生性格剛烈、好斗喜殺,是龍子中的戰神。旁邊靠后一點是五子狻猊,它相貌兇悍,端然危坐,睜崍威武。七子狴犴緊跟在后,看上去威風凜凜,虎視眈眈,有一種天然的肅穆正氣。

巨犼已經將滑齒龍的龍腦全部吞咽下去,他滿足而挑釁的看著眼前這三只威武的海獸。然后發出幾聲低沉有力的吼聲,向最前面的睚眥撲了過去。睚眥的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迎面阻擊巨犼,兩只巨大的神獸撕咬在一起,巨犼原本是靠其噴出的巨大火焰占據上風,但在這種暴雨如注的情況下,火焰成了火苗,根本發揮不出優勢,而它能夠上下翻騰的輕盈身法也在三只海獸的夾擊之下無法施展。巨犼的身上很快出現了血紅的傷口,它發出凄厲的呼號,讓人聽了膽戰心驚。就在局勢明顯不利于巨犼的時刻,又一只形體上比巨犼略小一些的巨犼從天而降,兩犼對三蛟,戰場一時在海面,一時又到天上,直斗得昏天黑地、難解難分。

就在這幾只神獸酣戰的同時,煊煜王艦隊也遇到了險情:瓢潑大雨讓戰艦里的積水遠遠超過了警戒線,五十艘戰艦無從躲避,士兵們全都忙著拿碗盆向大海里舀水,一時放松了警惕。然而就在這時,無數奇形怪狀的海洋生物向煊煜王艦隊發起了猛烈地攻擊。其中包括剛才發出尖利吼聲的龍之四子蒲牢,它吼叫著撕咬向海里舀水的士兵;還有狀若巨龜、背甲堅硬的龍之六子霸下,它力大無窮,昂著頭用身子去沖撞煊煜王艦隊,轉眼間就把兩艘戰艦掀翻,里面的士兵就像小魚一般散落入海;龍九子螭吻,生得龍首魚身,尾部好像貓頭鷹,它不住的噴浪降雨,讓煊煜王艦隊全都泡在了暴雨當中。還有水母、巨鯊、虎鯨等種種深海猛獸,全都發了瘋一般襲擊著煊煜王艦隊的士兵。

煊煜王看著招架無力、潰不成軍的士兵,他站到高處,大聲號召大家不要再管船里的水,他自有辦法保住船只和軍隊,士兵都只需要振作精神專心對付這些撲上來的海獸,用手里所有的武器把它們統統殺死。煊煜王巨大的威信和號召力令士兵們看到了希望,他們把刀劍、長槍對準了這些兇猛的海獸,霎那間,人與獸糾纏在一起,海水、雨水、血水混合到一起,一種藍不藍、綠不綠、紅不紅的顏色覆蓋了這片巨大的海域。不知道有誰喊了一聲:“不好啦,船漏了!”士兵們都發現自己身下的船板開始了下沉,那是龍之八子負屃悄悄將每一艘船都咬開了幾個大洞。

船與人都沉沒了,各種海獸也死傷殆盡。神力無邊的兩犼與三蛟最終兩敗俱傷,一起墮入大海。雨終于停了。

大海恢復了平靜,雖然海面上一片狼藉。平靜中,深沉而哀傷的簫聲再度響起,無數虛無但真實的黑色魂魄在海上蒸騰、飄蕩、游離而去。

煊煜王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孤獨的下沉,他知道,自己的艦隊和士兵全部覆亡了。他最忠誠的衛士十二劍士一個個都消失在了海上,威武大將軍徐亮也在群獸的撕咬下葬身大海。但是他的心里面,覺得很過癮、很滿足,因為他一路下沉所看到的,是無數蛟龍的尸身和支離破碎的龍都。“龍族也這樣覆亡了吧?那么所有的犧牲就都是值得的,因為有我在,我就可以找到紫金龍丹,我就可以得到永生。”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統治天地的霸主,在龍都自在遨游著,心情無比暢快。就在他陶醉于這種達到目標前的興奮和激動中時,一種奇特而詭異的音樂在他的耳邊悄悄想起。那是龍王的大兒子囚牛,它看起來那么溫順、那么安詳,他的口中,在緩緩流淌出這樣一種讓人迷醉的音律。

煊煜王本來是想游過去抓住囚牛,逼他說出龍王的藏身之地,可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游不動了。眼前出現了一堵墻,一堵好高好長的墻,他過不去了。他努力跳,但跳不高;他大聲喊,但是沒有回應。他覺得成功就在眼前,卻被卡在那里,他不甘心。

這時候,他看到那個一身黑袍、白發披肩的魔鬼又出現了,他揮舞著兩只巨大的黑色翅膀,雙臂抱在胸前,就那樣不屑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說:“這是囚牛的迷樂屏障,你又失敗了。”

煊煜王大聲反駁著,以一種人君才有的尊嚴反駁他:“我沒有,我沒有!你幫我,幫我把這堵墻推翻,我就徹底成功了!”

魔鬼陰險的笑著:“在讓你擁有異能的時候,你就把你的一半靈魂出賣給了我,藉此你登上了寶座,成為了人類的統帥;在為你妹妹贖出亡魂的時候,你把另一半靈魂也出賣給了我,藉此你保全了親情,避免了孤獨茍活;如今,我當然還是可以幫你,但是你又有什么可以給我呢?”

煊煜王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終于,他知道了答案,他大聲喊:“我的一切!”

魔鬼冷冷的看著他:“一切?我已經控制了你的全部靈魂,你所擁有的就是我所擁有的,你的一切早就不屬于你了。你已經完全屬于我。”

“不!”煊煜王急切的撲倒在魔鬼腳下:“你是完全擁有了我的一切,但你還沒有得到這世間的一切。如果我得不到快樂、自由、長壽,你也就得不到,你必須幫助我,你才能真的擁有這真實的一切!”

魔鬼哈哈狂笑:“快樂?自由?長壽?我還以為你有什么大的追求,原來你想得到的就是這些?孬種,永遠都是孬種。”

煊煜王的臉上閃過疑惑:“那你到底要什么?”

魔鬼威嚴的說道:“我是圣火所生的天使,卻偏偏被所有的生靈視為魔鬼,不但無理的被捆縛在無底坑中一千年,還被詛咒無論何時都會最終被打敗,丟在火湖里,直到永遠。這些,全都因為我不肯去跪拜一個塵沙造出的身軀。所以我發誓,即便我被捆縛、被詛咒,我也要完成我的反抗。你,就是被我選定去反抗的人,我要你去反抗一切,反抗到永遠!”

煊煜王似乎有一些明白,但還是有很多不解:“我如果成為了最高最強的,又能去反抗誰呢?”

魔鬼說:“你還可以反抗我,哈哈,多么令人期待的結局,孩子,我等著你!”

魔鬼消失了,在說完這些話之后消失了,那堵墻也不見了。

煊煜王在魔鬼消失的地方靜靜站了許久,再抬起頭來時,眼底充斥了無盡的黑暗和邪惡,他拿著巨大的王者之劍,迅速游到溫順安詳的囚牛身邊,沒有再說一句話,一劍就殺了囚牛。囚牛的血染紅了龍都的殘桓斷瓦,也照亮了通往龍王圣殿的道路。煊煜王一路殺過去,終于來到了圣殿最深處,看到了盤踞在寶座上的龍王。

龍王已然蒼老,但是仍保持著王者的優雅和威嚴,它注視著這個嗜血的人族帝王,說道:“是你蠱惑了淺水的魚蝦和那些兩棲物種?”

“是。”

“是你串通路上猛獸,污蔑龍族屠戮人類?”

“是。”

“是你不顧麾下士兵的死活,屠殺龍都生靈?”

煊煜王頭一揚:“是的。”

“為什么,要這樣做?”

煊煜王答道:“因為我需要紫金龍丹。”

“是誰告訴了你紫金龍丹的秘密?”

“哈哈,”煊煜王狂妄的笑著:“這還重要嗎?龍王,你已經輸了。”

龍王長嘆道:“為什么,人類一定要去搶奪不屬于你們的東西呢?”

煊煜王答道:“你能長生不死,自然不會懂得人類的苦。對于你而言,擁有了一切就不會失去;但是對我而言,就算擁有了全天下的權利和榮耀,也注定要失去,早早晚晚,不由人意。我能夠打敗你,證明我至少不比你差。但是憑什么,憑什么我就不能永久的擁有我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所以,我要和你一樣永生,你明白了嗎?”

龍王說道:“造物有其自然的道理,得甜得苦,強之必亂。任何物種都應該為活得更好而努力,但是不能以殘害其他物種和犧牲自己的同胞為代價。為明白這個道理,你一定要付出血的代價嗎?”

煊煜王說:“任何獲得都會有犧牲。這一切犧牲是為了我能夠永久的庇護他們的家人和后代,他們死得其所。”

龍王說:“你執意為魔,只能自嘗苦果了。但是,你是得不到不屬于你的東西的。”

煊煜王不耐煩的說:“你以為你能逃的了嗎?”他揮舞利劍向寶座上的龍王斬去。龍王眼中神光一閃,長長的身軀舒展開來,溯流而上,煊煜王隨在龍王身后緊追不舍。漸至海面,龍王輕盈而優雅的騰空一躍,踏著百尺巨浪和層層白云,天龍躍起,直沖升天。

煊煜王追出海面,頭上是浩浩蒼穹,早已看不到龍王的身影。他孤獨的顛簸在波浪之上,腳下踩著他的士兵們殘留的甲胄,仰頭長呼:“龍王,我會找到你的!上天入地,我也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LettingGo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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