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踱了幾步，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眼睛瞟到墻上貼的禁煙標志之后，即刻將剛點燃的香煙掐滅在垃圾桶的蓋子上，狠狠按了幾下，又拿起來夾在耳朵后面。

淡淡的煙草味讓走廊里的空氣更加沉悶。

李警官咂了咂嘴：“你們都回去吧。等蘇蜜情況好點兒了，錄完口供，這件案子就算了結(jié)了。”

我有些吃驚：“還不知道真兇到底是誰，怎么就要結(jié)案了？”

李警官掃了我一眼,慢慢地在凳子上坐下：“兇手就是葉紫，她利用實驗之便取走有毒物質(zhì)，然后給室友挨個下毒，最后內(nèi)疚自殺。”

我忍不住笑了：“那她殺人的動機呢？”

李警官惱了：“殺人動機？我還要問你呢。你們這些學(xué)生天天為了一點小事就動刀動武，一會兒砍人，一會兒潑硫酸，價值觀全都扭曲了。”

我正要爭辯，小白卻插嘴道：“李叔叔說的是，我們先回去。”

說完，他扯著我的胳膊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我?guī)缀蹙褪潜凰系搅嗽鹤永铩?/p>

我惱怒地甩開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抱怨道：“你干什么啊？”

他站在太陽底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一臉滿足的表情：“你真是個傻子。這三年你還要在這一畝三分地混，得罪了李隊長，以后想得到警方的官方資料就難了。”

我瞇起眼睛：“我還沒有問你，你到底是什么來頭？”

“國際教育學(xué)院漢語班大二學(xué)生，”他沖我眨眨眼，“你的學(xué)生，你應(yīng)該知道的。”

我心頭一亮：“沒錯，你還是我的學(xué)生，我總會查出來的。”

他不置可否地輕笑一下，眼睛中的輕蔑桀驁之情隱約可見。

這時，一個個子很矮的年輕警察夾著一個公文包匆匆忙忙從隔壁化檢樓跑出來。

小白連忙迎上前去，我緊緊跟在他后面。

矮個警察看到小白，也走了過來，將我們拉到一個偏僻的墻角，從包里掏出一疊化驗單，喘了幾口粗氣，說：“你看看，案情越來越奇怪了，死者葉紫體內(nèi)竟然也有ta成分。”

小白緊鎖眉頭：“這就奇怪了，如果說她就是兇手，為什么連自己都要毒？”

矮個警察嘆道：“誰說不是呢！宿舍的洗發(fā)劑和沐浴露里面都是毒，而且成分都是實驗用ta,不是能隨便買到的，也不是煙花爆竹里面能夠提煉出來的。哎！本來以為馬上就結(jié)案了，可以放假休息一兩天，沒想到現(xiàn)在又來了這么一出。”

小白拍拍他的肩膀：“沒事，杰子，應(yīng)該馬上就會水落石出的。李叔叔就在蘇蜜的病房外，你快去找他吧。”

杰子沖我們點點頭，就急沖沖地走了，沒走幾步，接了個電話，又折了回來。

小白戲謔道：“杰子，你不會是一刻都舍不得離開我吧？”

杰子用公文包在小白狠狠拍了一下：“說什么呢！楊曉馬上到醫(yī)院，頭兒讓我接一下她。”

小白并沒有躲閃，而是反問道：“是蘇蜜宿舍那個的楊曉嗎？”

杰子用手背擦了擦汗：“沒錯。她一直住在西城區(qū)奶奶家里，剛剛她堂姐打電話，說她要送楊曉來醫(yī)院，應(yīng)該是來看蘇蜜的。”

小白的睛望著大門：“你說的不會是她吧？”

一位齊耳短發(fā)、面目清秀、衣著干練的姑娘推著輪椅向我們走了過來。輪椅上的那個女孩雖然顯出了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氣質(zhì)獨特，但并無敗萎之相，綠色的長裙更顯文藝風(fēng)格，淡淡的笑容我見猶憐。

杰子嘆道：“多好的一位姑娘，就這么被毀了。”

小白的膊肘戳了一下他的背，笑罵道：“你這花癡，見人家姑娘漂亮就覺得人家好，你了解人家嘛？”

杰子反駁道：“怎么不了解？她高中之前一直在桂城住，我們小學(xué)和初中都是同學(xué)，只是……”

我也忍不住笑道：“只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杰子紅著臉瞟了一眼楊曉：“從小到大很多人追她，她都拒絕了。像這樣純潔嚴謹、不玩弄感情的姑娘實在太少了。”

小白不屑地撇了一下嘴：“現(xiàn)在二十四五歲還沒談過戀愛的人，十之八九不是心理有問題，就是生理有問題。”

我抬頭看著小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他看著我取笑道：“怎么，你生理心理都有問題？”

我扯了扯包帶，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不明白自己之前到底算不算談過戀愛。

楊曉還沒有到，杰子就迎了上去，態(tài)度謙恭，殷勤備至。看來，楊曉真的是他心中的女神。

交談幾句之后，杰子從堂姐手里接過輪椅。但他們并沒有往蘇蜜所在的重癥監(jiān)控樓上去，而是走向門診樓。

我和小白相互對視一眼，趕緊走過去，問道：“你們走錯方向了吧？”

杰子抹了一把汗，似乎覺得有些不雅，又摸出手帕在他眉間抹了兩下：“沒錯。葉紫的家人決定馬上將她火化了，楊曉是來送葉紫最后一程的。”

小白壞壞地一笑，頎長纖細的身體對著楊曉弓到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楊曉真是姐妹情深啊。”

他的唇角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烏黑深邃的眼眸似乎要滴出水來，短發(fā)在陽光下也似乎泛起柔柔的漣漪。我不由得看得癡了。

但楊曉只是厭惡地斜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陸杰，我們走。”

杰子輕咳一聲，用口型道了聲再見。

看到三個人離我們的視線越來越遠，我忍不住笑了：“想使美男計，也得看人家領(lǐng)不領(lǐng)情啊。”

小白尷尬地笑笑：“你這說的什么話？我就是想證實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你是說她是變性人？”我瞪大了眼睛，隨即笑了，“這個你沒有發(fā)言權(quán)吧？人家杰子還沒說什么呢！”

小白嘆了口氣：“你這腦瓜子在想什么呢！葉紫是lesbian你不應(yīng)該不知道。”

我臉紅了，沒有吭聲。

小白繼續(xù)道：“據(jù)我之前的調(diào)查，葉紫之前和楊曉的關(guān)系好得有點不尋常。楊曉是第一個出事的人，下毒的可能是葉紫、王純和蘇蜜。葉紫當(dāng)時和她如膠似膝，可以暫時排除嫌疑。楊曉出事之后，又和王純的關(guān)系特別親密，難道之前王純嫉妒楊曉，所以下毒害她？”

想到王純質(zhì)樸的笑容，我搖了搖頭：“不可能，王純不可能那么做。”

“那就只可能是死去的葉紫和病中的蘇蜜。”他微微向上揚起的眉梢露出刀鋒般的銳利，“四個人中的毒都是試驗用ta，我們再去實驗室找一下線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