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門鈴就響個不停。
我腳步虛浮地邁進客廳,看到飛飛正在關鐵門,手里捧著一盒水果pizza。
“怎么早上吃外賣啊?樓下就有賣包子的。”我十分不解。
飛飛掀開蓋子:“我怎么知道?送外賣的說是你點的。”
我甩了甩頭。我是燒糊涂了嗎?怎么我不記得?
飛飛看了我一眼,隔著紙巾捏起一小條遞到我嘴邊:“也許是小白幫你點的。反正錢都付過了,你還糾結什么?”
我躲閃一下,擺擺手,準備回屋子:“我不喜歡吃西餐,你喜歡給你好了。”
飛飛不屑地將那一條pizza扔進自己嘴里,抱著pizza盒子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全無半分平日的淑女形象。
我剛剛在床上躺下,客廳就傳來異樣的聲響,同時伴有飛飛的嘔吐聲。
我急忙跳起來,沖進客廳,看到飛飛按著肚子彎著腰,吐血不止。
我慌了,宿舍其余人都出去跑步了。我抄起電話,哆哆嗦嗦撥通了小白的電話。
我們在急診室外焦急地等了一個多小時,醫生才出來。
少龍像個瘋子一樣沖上前,揪著醫生雪白的領子,連聲問:“怎么樣?到底怎么樣?”
我想醫生此刻若是說飛飛情況比較嚴重的話,少龍肯定會立即狠抽他兩個嘴巴。
所幸醫生宣布:“中毒不深,已經脫離危險。”
我們都松了口氣,少龍松開醫生的衣領,就要沖進急診室。
幾個護士把他攔住了,醫生整理了一下衣服,淡定地說:“她暈過去了,還沒醒。你要是不想讓他早點好起來,就進去吧。”
小白上前拉住少龍:“別沖動,醫生都說沒事了。”
少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愣愣地看了小白好一會兒,突然甩開小白的胳膊,沖到我面前:“你說這個pizza是有人定給你的?”
我驚惶地點點頭。
少龍的五官幾乎要扭曲了,眼睛幾乎都能噴出火來。他怒吼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去吃,為什么要飛飛替你受這份罪?”
小白將我拉到他身后,輕聲說:“少龍,你干什么?又不是周石下的毒。”
我躲在小白身后,看不到少龍的表情,但他急促粗重的氣息確實把我嚇得不輕。
他抬腳使勁踢了一下墻邊的垃圾桶,接著一拳狠狠砸在墻壁上。
李警官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見此情形,厲聲問道:“都干什么呢?不知道這是醫院?”
醫生和幾個護士都識趣地離開了。
李警官從口袋里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又煩躁地塞了進去,把煙盒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箱。
杰子快速跟過來,低聲說:“已經查過了所有提供pizza外賣服務的餐廳,沒有人往周石的宿舍送過pizza,盒子是每家超市都能買到的那種pizza盒。至于那個送外賣的人,校園里的監控確實拍到了他,是個小個子男人,穿著普通的黑色圓領上衣和運動褲,衣服上沒有任何餐廳的標志。另外,我們發現他送完外賣之后,走進操場的公廁,一直沒有出來。我們派人查看過,廁所里面沒有任何線索。”
難道這個人也帶有人皮面具?許多晨運的學生都穿著黑色衣服,他只要換一張臉,換一個發型,就是另外一個人。
小白攬住我的肩膀,對杰子說:“你可以去查一下那個人進廁所之后的半個小時內,從里面出來的人中有沒有和他身高、體態、服飾一樣的人。”
杰子應了一聲,盯著李警官,等待他的進一步指示。
李警官將煙盒從垃圾桶拾起來,撫平上面的折皺:“就這么辦吧。同時把那個有毒的pizza拍一張照片,拿給各家餐廳看一下,看是哪家餐廳做的。犯罪份子應該不大可能自己去專門做一個,十之八九是買了一個現成的,再加工了一下。”
杰子點頭離去了。少龍蹲在急診室門口,腦袋幾乎挨到地板了。
李警官沖我和小白揮揮手:“你們先走吧,這里的事情我來處理。”
走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少龍,他正好抬頭盯著我,眼神幽怨。
小白嘆口氣,捏了捏我的手:“你不要怨少龍,他太擔心白飛飛了。看來,這次他是真的走心了。”
下了樓,我才發現今天是個大晴天,絢麗的陽光驅散了不少內心的陰霾。
我摸了一下被虛汗浸濕的頭發,抬頭望了望天上淡淡的浮云:“小白,你先回去吧,我想去旁邊的公園坐一會兒。”
小白扶著我的肩膀,柔聲說:“我陪你去。”
我搖搖頭,心中竟然莫名地感傷:“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白的眼圈竟然紅了,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好吧,那我先走,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
看到小白離去的背影,我的心也隨之變得空空蕩蕩,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胸口一悶,一口熱血已經涌至唇邊,我已經沒有力氣壓下這口血,就讓它從嘴角自然流出來了。
“要水不?”人群中,一個推著冰柜的大媽沖我喊道。
我點點頭,猛地站了起來,立刻覺得頭昏眼花,幾乎要倒下去,定了定神勉強走上前。
大媽隔著冰箱遞給我一瓶農夫山泉,我剛剛接過,她就推著冰箱要離開了。
我急忙從包里掏出五元錢:“還沒給你錢呢。”
她一愣,笑道:“瞧我這記性,總是忘事兒,今天都少收了好幾次錢了。謝謝你了,姑娘,看你氣色不好,這水就當我送給你的。”
說完,她就推著冰箱消失在人群中。
太陽曬得我的臉溫熱,渾身像是蘊藏著燉湯的小火。我將帶著寒氣的礦泉水在臉袋上敷了一下,頓時清醒了許多。
擰開瓶蓋,那清理的液體就要落入我的喉嚨。突然,一只手將瓶子拍落在地,水撒了一地。
小白不知何時又回來了。
我生氣了,心頭的火一下子被點燃了,腦海里一下子把他所有的缺點都翻了出來。
小白怒氣沖沖地說:“怎么這么不長記性?陌生的東西可以吃嗎?陌生的水可以喝嗎?”
我剛要爭辯,他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游攤小販的東西你能要嗎?醫院對面就是超市,你需要什么不會去買啊?”
我惱了,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他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腦袋強行轉過來:“你自己看看。”
瓶子里的水灑在地上,匯成一條,流到旁邊的草叢里。沾染到這水的花花草草都瞬間枯黃了。
我如夢初醒,心跳加速。
最初的戰栗浮光掠影般過去之后,我瞧著面前那張俊逸而年輕的臉寵,忽發奇想,若是一輩子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也是不錯的。
小白的臉色緩和了,他扶我在草叢中的椅子上坐下,指著醫院對面的超市說:“我去給你買瓶水,你呆在這里不要動。”
直到我再三保障,他才放心離去。
看到他魁梧的背影漸行漸遠,我心里有說不出的甜蜜。
“那是你男朋友啊?”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我瞇起眼睛,看到太陽底下站著一個短發女孩。
她穿著一件紫色的無袖連衣裙,雙眉修長如畫,鼻梁小巧細致,紅唇與膚色更顯分明,眼睛像是嵌在瓜子臉上的珠寶。
這不是石棺里的那個女孩嗎?她的病好了?
她捏著一個紙袋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溫和地笑道:“你男朋友對你很好啊。”
我滿腹狐疑,不置可否地一笑。
場面極為尷尬,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你也有親人住院嗎?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垂下頭:“我也是,是我爸爸。我爸爸最喜歡烤玉米,他說他小時候經常和弟弟妹妹一起烤玉米,現在他們都死了,只剩他一個了。”
她是真的動情了,那長長的睫毛上很快就掛滿了淚珠,猶如出水芙蓉一般。
我也有些傷感,陪著嘆了口氣。
她從紙袋里掏出一瓣玉米,晃了晃:“你吃嗎?”
我警覺起來,連連搖頭。任你花言巧語,我都不會吃你的東西。
她笑了笑,自顧自吃了起來。啃了幾口,突然抬起頭:“我哥經常提起你。”
我詫異道:“你哥是誰?”
她嫣然一笑:“我忘了介紹了,我哥是周一冰,我是周一雪。”
她是周一冰的妹妹?
周一雪摸索了一下身上的口袋,隨即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我忘帶紙巾了,你帶了嗎?”
我急忙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
就在我們的手接觸的瞬間,她手上的戒指突然冒出一根芒刺,我躲閃不及,手上已經被刺了一下。
天旋地轉之中,世界歸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