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昏沉沉地睜開雙眼,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哪里。
天空中咔嚓一聲巨響,我頓時清醒過來,剛才的一幕幕像是過電影一般在腦海里飛速旋轉。
我心一緊,一翻身坐起來,四處一看,小白正躺在不遠處昏迷不醒。
我急忙跑過去,用手戳了戳他,沒有任何反應,我于是俯身搖晃著他:“小白,你快醒醒。小白,你快醒醒。”
好半天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我心驚膽戰地伸出右手食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立即驚叫起來。
小白,你就這么離開我了嗎?我還沒有好好愛過你。
我捂著臉跌坐在地上,淚水順著指縫流下,伴隨著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唏噓。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輕笑,我分開手指,從指縫里看到小白正躺在地上無聲地大笑。
我氣急了,拳頭像雨點般向他砸去:“要你騙我。”
天空中又傳來一聲巨響,剎時天色驟變,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小白捉住我的手,依舊狂笑不止:“好了,好了。要下雨了,我們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吧。”
我靜下來,望著周圍,詫異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啊?”
這是一片寬闊的原野,滿是翠綠的雜草和星星點點的野花,低矮的灌木從上點綴著深紅色的野果,狂風過處讓人心曠神怡。
“這是桂城郊外,”小白站起來指著遠處,“你看,那不就是惠宗山?”
我奇道:“怎么我們突然跑到這里了?我記得我們明明在山崖上。”
小白突然醒悟過來:“快找一下有沒有其他人。”
我們扒開雜草和灌木,四處查看,并沒有見到其他幾人的蹤跡。
狂風逐漸停下來了,一株被風吹得幾乎折了的野花在草叢中發出淡淡的光澤。我好奇地走過去,看到那五個精致的花瓣簇擁著一塊普通的玉石。
我將玉石取出來戴在脖子上,光澤逐漸消失了。我大聲喊道:“小白,快來。”
“怎么了?”小白從一片灌木叢中探出頭,手里舉著一個箱子,“你看,這是陳醫生的箱子。”
我抬起玉石:“我找到了盟主信物。”
小白走過來,仔細端詳著:“不錯,是信物。傳說盟主信物供奉著歷代盟主的神魂,所以蘊含著無窮的威力和異能,有可能是它把我們帶到這里了。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先回山崖上吧。”
我點點頭,隨他朝小路走去。
一個藍色的人影裹著一股狂風自我們身側拂過,在我們駐足之時,他又拐了回來。
待他站穩了,我才發現,竟是海森。
海森的臉上滿是疲憊與饑餓:“你們知道城南路小學在哪里嗎?”
海森竟然開口說話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小白答道:“在城南路與十字街交叉口,你順著前面小路一直走,在十字路口向右拐,看到太極銅人像就到了。”
海森并不言謝,夾著風很快又消失了。
我愣住了,忍不住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小白拍著我的肩膀:“別喊了,已經走遠了。你看前面。”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個穿著寬大校服的中學生嘴里吹著口哨,騎著自行車從路上經過。好幾個人腰里挎著現在幾乎絕種的隨身聽,隱約可以聽到幾句歌詞:
“給我一杯忘情水……”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
我心里咯噔一下,注意到其中的兩個女生都是梨花頭齊劉海,男生都是用發膠固定的三七分,仔細一看,兩個女生卷起的褲腳處還露出里面紫色的連跟健美褲。
這些,都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時代標志。
“難道……”
小白斷定:“沒錯,我們應該是回到了九十年代。你看那幾個人騎的車都是十幾年前流行的中華阿米尼EMMELLE。”
我慌了,這可怎么辦?
小白拍拍我的手:“沒事,我們來到這個時代這個地方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我們不妨先跟著你認識的海森。”
我點點頭,突然想到:“他剛才是不是在問城南路小學?”
“是的,”小白把我額前的一縷頭發撥到耳后,“你想到什么?”
“我小時候曾經在桂城住過一年,在這里上過兩個月一年級,”我吞吞吐吐地說,“他不會是去找我吧?”
“有可能。我們還是快點去吧,他看起來相當匆忙,可能是發生了什么緊急的事情。”
九十年代的中國確實可以稱為“自行車王國”,滿大街都是樣式不一樣的自行車,加長型公共汽車以龜速前行著,滿大街都是洗剪吹式發型和曾經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
看到小白徑直朝公交站牌走,我忍不住低聲說:“現在全國還是用的舊幣,新版人民幣99年才發行。”
小白掏出錢包,亮了一下花花綠綠的鈔票和各式各樣的卡:“還好我有收集舊幣的習慣,就是回到87年之前都不用害怕。”
2路公交車花了比想象中還要長的時間才把我們帶到目的站。
海森并沒有出現在學校門口。當然,也許是他隱藏的太好,沒有被我們發現。
當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小白突然來了興致:“走,去接你放學。”
我急忙把他拽回來:“我小時候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千萬別把十幾年后的我嚇一跳。”
“放心。”小白蹲下來,把陳醫生的小箱子打開,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以及一個皮袋子,袋子上寫著兩個字:備用。打開一看,里面有兩個人皮面具。
小白把一個人皮面具打開鋪在臉上,“這個可以了吧?”
我的心怦的跳了一下,這不是雜貨店老板嗎?我低下頭,內心五味雜陳。
“不喜歡?那我換另外一個好了。”他立刻換上了另一個面具。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這次居然是歐陽林。
許多學生蜂擁而出。小白拉著我守在大門口指指點點:“是這個嗎?那是這個嗎?”
當小周石出現的時候,我眼前一亮:“在那里。”
我們飛跑過去,攔住剛出校門的小周石。
她倔強地掃了我們一眼,接著不屑地一笑:“怎么,想打劫?”
小白忍俊不禁,掏出包里剩下的舊幣塞進她的衣服口袋里:“我們不打劫,放心。”
我剛想責備小白,卻一眼看到小周石脖子中幾道陷害的抓痕,想到小時候總是因為被領養等原因被同學欺負,我心一酸,忍不住流淚了。我抓住周石的肩膀,輕輕搖晃著:“周石,好好活著,對自己好一點,你的親生父母沒有拋棄你。”
“你們是誰?”門口傳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我站起來,擦干眼淚,看到你正是三哥。雖然他在小時候總是聯合別的小朋友來欺負我,但在關鍵時刻,他總能找到做哥哥的感覺。
小白急忙拉著我離開,走了幾步,我看到小周石把鈔票從口袋里掏出來,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我剛想炫耀一下自己,卻見小白臉色突變,推著我走到門口的那棵大樹后面:“有人監視。”
果然,馬路對面的樹蔭下站著兩個推自行車的中年人,打扮得像是上班族,混在接學生的家長中并不顯眼,但過慣了刀頭舔血的人身上散發的氣息畢竟還是與眾不同,甚至讓人感到窒息。
他們一眼不眨地盯著大門口,最后把目標鎖定在已經走上馬路的小周石身上。
“這兩個又是什么人?”小白皺眉道,“怎么那么多人打你的注意?”
我苦笑一聲,也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香饃饃。
在我的記憶中,這一天并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只有一對男女出現在學校門口,與我交流了不到一分鐘。現在想想,這對被我誤以為是親生父母的男女應該就是我和小白。
響亮的雷聲又一次在烏黑的天空響起,豆大的雨水砸在樹葉上發出啪啪的聲音,隨即就噼里啪啦落了下來,路上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個水坑。
聚在學校門口的人都慌忙護著自己的孩子四處避雨,自行車輪子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掀起一串串水珠,污水撒落在一個個路人的衣服上。
混亂中,那兩個中年殺手和小周石都失去了蹤跡。
小白沖進雨中四處張望:“不會是被抓了吧?”
“應該不會,”我仔細想了一下,但腦海中一片空白,“我不記得這天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我應該沒遇到什么大事,我們可以去附近的月季公園看一下,我下課之后都會在那里呆一會兒。”
小白把外套脫下來,用手撐著蓋在我們頭上遮雨,就這樣,我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到月季公園,身上還是淋了個透濕。
我指著西北角的樹林說:“那里有一個涼亭,我們去那里避一下雨吧,我一般都會在那里寫作業。”
當我們進了涼亭前面的長廊,我才注意到那里已經坐著一個人,是一個小孩,背對著我們。
披散的頭發已經濕淋淋的,牢牢地貼在衣服上。我把包掛在涼亭柱子旁的浮雕上,將外衣脫下來,隨意扎了一個辮子,用手鏈系在發尾。
仔細翻了一下包,里面的東西都已經濕了,還好探龍針在最里面的口袋里擱著。我把探龍針掛在小白脖子里:“這個還是由你來保管吧。”
小白笑了一下,把箱子放在石階上,把衣服上的水擰干,轉過走廊的拐角,問道:“小朋友,你沒有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路過?”
“沒有。”他的聲音干澀而生硬,絕不是一個小孩子的聲音。
我有些納悶,走到一側一看,他果然是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