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我仰頭望著星空中的明月,乏力地消化著這幾天的信息。
街道一如往常般繁忙,每個匆匆而過的人都拖著沉重又疲倦的身體用生活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匆匆之中,大家都在消費著自己的精彩,而我卻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就這樣毫無意義地過去了一半。
街邊的電子廣告屏上反復播放著宋陽的視頻聲明:“在此,我鄭重宣布,我與白雪簫女士的婚禮正式取消,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關系。另外,關于個別媒體抹黑我們融信國際集團有限責任公司、造謠我與白雪簫女士之前的訂婚宴是結婚宴,我們有權保留訴訟權。”
我冷笑一聲。
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沒想到在利益面前,是非都可以顛倒。“真愛”也不過如此,在利益面前都是一樣的脆弱。
就是不知道杜鵑給白雪簫的那些視頻是從什么渠道得來的。
背后傳來淡淡的古龍香水,我沒有回頭,盯著巨大的電子廣告屏,冷冷地問道:“你還有什么事情?”
光頭強背著手走到我面前,忽明忽暗的屏幕使他臉上的笑容更加詭異。他掠了一下光亮的發絲,說道:“我想你了。”
我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他伸出手試圖擁抱住我:“我發現,自己還是愛你的,我們和好吧!”
我往后退了幾步,憎惡地說:“你不用再廢話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驚,伸出的胳膊停在了空中:“知道什么?”
我退到墻邊,靠在墻上仰望著星空:“你知道,變形人雖然是萬能的,可以復制別人的基因變化出一模一樣的人,但是有一些東西是變形人無法掌控的。”
他勉強笑了一下,瘦削的臉頰抖了一下:“什么東西?”
我盯著他的眼睛:“人體的內部器官,包括舌頭。”
他伸出食指欲塞進嘴里,似乎覺得不妥,又放了下來。
我繼續說:“你的性格與他的性格南轅北轍,我雖有些懷疑,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但是,那天你竟然打我,他可是從來不打女人的。而且,在審訊室,你的臉直逼我的眼睛的時候,我才發現,你有一條很漂亮的舌頭。”
他似乎有些不解:“這又怎么了?”
我輕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嗎?他的舌頭是裂紋舌。”
他死死地盯著我看了幾秒鐘,突然大笑起來:“石頭,你的想象力真是越來越豐富了。我是李不易,沒錯的。裂紋舌是可以治好的,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問我一些只有我們兩個人才知道的事情。”
我脫口而出:“我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怎么稱呼你。”
他撓了一下額頭,徐徐道:“光頭強。這是你最喜歡的卡通人物,我當然知道。”
我愣住了,這件事確實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連蓉蓉都不知道。
他定定地看著我,輕聲說:“我還知道,你經常做一個古怪的夢,你一直試圖找到那個叫做‘小白’的人。石頭,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還是你的光頭強。我承認這段時間壓力太大,忽略了你,也誤會了你。我知道我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是啊,我沒有真憑實據,怎么能斷定他不是光頭強呢?而且,如果他真的是一個變形人,為什么我們已經進行了多次肢體接觸,我還是感覺不到他身體內的異能?難道我錯了?
我拍拍腦袋,覺得頭像被灌了鉛一樣沉甸甸的,腦袋里也像是被灌滿了漿糊。也許,真的是我錯了,光頭強只是變了,我接受不了他的改變,就想了那么多理由。應該就是這樣吧?
光頭強似乎還要再說什么,我擺擺手,后退著離開了:“讓我好好想一下。”
等我回到古董雜貨店的時候,看到老板還是迎風站在門口。
我心里一暖,我一直追求的,不就是一個能夠一直等著我、守候我的人嗎?
我從拉鏈里抽出杜鵑花,仰頭望著他:“送給你。”
老板的眼睛閃了一下,他默默地接過花,用纖長的食指和拇指捻著花枝,偶爾旋轉一下,一片桃紅色的花瓣不堪風力,緩緩落下。
海森抱著舒格從街上走進來,漠然地望著我們。那雙能夠吞噬一切的黑眸在黑夜中閃爍著。
老板呆了一下,突然一下子將杜鵑花仍在地上,用腳使勁踩了幾下,明亮的眼睛散發著凌厲的光芒:“整天不務正業,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嗎?”
我有些委屈,轉身躺在門口的躺椅上,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老板已經不見了,海森正坐在墻角給舒格喂魚。
我趕緊再次閉上眼睛,這個看似純真的小男孩身上似乎有一股魔力,讓十分我懼怕,恨不得退避三舍。
我摸了一下抬頭紋,感慨著歲月在我們的額頭上烙下的那些無法磨滅的痕跡。十幾年了,這個小男孩怎么從來不見長大?
燕子來了,又飛走了;草兒枯了,又綠了。我們這些無法逃脫歲月洗禮的人,只能通過眼角的眷戀與唇邊的繾綣來驗證生命的沉重與人生的無奈。
不過,我們不必過于感傷。這個世界上的未解之謎數不勝數,單單我身邊就存在著數不清的謎團。
我望著頭頂艷若驕陽的燈籠,陷入沉思。
這起案件過于復雜,牽涉的人太多,遠遠超出我的能力范圍,我有些力不從心了。但這幾天的辛苦還是有些進展的。
如果是杜鵑牽涉到這件案子之中,那就可以理解幕后真兇為什么會命令張昭在我面前自殺,然后嫁禍給我。
這也許是她和白雪簫協議中的一部分,既可以籠絡白雪簫,也可以除掉一個敵人。
這么惡毒的小女孩,連自己的親人都可以謀殺,對其他人的性命肯定會更加不屑一顧。
但是杜鵑是怎么和這件事情扯上關系的?
我翻了一個身,睜眼看到地上被踩碎的杜鵑花,突然想起下午在杜園看到的那幾行字。
Azalea是杜鵑的意思。Azalea-is-back會不會就是杜鵑自己刻的?
而上面“以惡報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句子會不會就是杜鵑決定對付林家的誓言?
她手中還有6名少女,不知道這些少女情況如何。不過,千羽墨有了杜鵑,不需要以前那些假死藥,就可以控制這些少女了。
想到這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到了后半夜月朗星稀的時候,才迷迷糊糊有了一些睡意。
恍恍惚惚中,我端坐云端,旁邊立著一個白衣少年。我打算看清楚他的容顏,沒想到他竟然反手將我推下祥云。
我飛翔著,沉落著,離他越來越遠。
突然破云而出的惡龍吐出無數的杜鵑花,瞬間將我埋在其中。
我無法呼吸,拼命喊著:“小白救我!”
舒格“喵”的一聲喚醒了我。
我望著頭頂的烈日,擦了一把冷汗。轉身一看,地上已經沒有了杜鵑花的痕跡。
握著身上不知何時多出的薄毯,我細細回味著剛才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