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譚琳站在角落沉思著,進旅館后,大堂的燈雖是亮了,可前臺的人并未出現,不知道那個中年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至于西沅,還回味著先前的美食,她對譚琳說道:“你剛才怎么了?什么話都不說便沖出了餐廳大門。”她舔了舔左手食指上殘留的油汁。“不過肉排可真是美味,香嫩多汁,你一定十分懊悔沒有咬上一口。”
譚琳無奈地笑道:“我只是突然沒了胃口。”
“我把你那份也吃了,你不會介意吧。”西沅眼神里的貪欲,若現在這里還有一塊肉排,難保不成她定會狼吞虎咽將其一口而盡。
“你還沒吃飽嗎?”譚琳詫異地盯著她那大放異彩的目光。
“那味道太特別了,越吃越餓、越吃越想吃。”
譚琳搖頭嘆息著:“哎,早點休息吧,你去樓上還是樓下。”
“無所謂。”
叮咚!電梯的大門敞開,四樓,譚琳走了出去,轉身遞給西沅一把鑰匙。“508,我們上下挨著。”看著電梯門漸漸地合上,譚琳又伸手攔了下來,她神色凝重,心懷歉意說道:“西沅,對不起。”
遲疑了片刻,西沅的視線從鑰匙牌看向她。“因為什么?”
“這件事、如果……”譚琳長嘆一聲:“如果不是因為我,就不會來這里,更不會發生這些事,我很抱歉,對不起。”
“這不怪你。”西沅茫然的眼眶里泛起了淚光,關于隊友的死訊,終于傳達進她的腦子里起了連鎖反應,如今的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即使之前多么刻意去掩飾內心的慌亂與脆弱,也無濟于事。淚光粼粼,她深呼吸道:“這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既然選擇了這一行,也料到不會有什么好的結局。”電梯門又漸漸地閉合,西沅淡笑地看著她的滿臉歉意的愧疚。“明天見。”
當寂靜的深夜降臨,人的大腦也會跟著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思維境界,人們總是在這一刻諸多聯想,恐怕經歷的一天也不足冥想一分鐘來的實在。在這條幽靜深邃的長廊里,一眼望不到盡頭,閃爍混亂的兩盞吊燈,給人一種窒息的壓迫感。時間已臨近夜晚九點,灰褐色的壁紙與深黃的路燈占據了視野,一股陰冷的風攜帶著一股特殊的腥氣沖進人的肺腑。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特殊的旋律,聲音細膩,就徘徊在大腦外,揮之不去。譚琳哽咽著,轉過頭,電梯門的指示燈早已熄滅了。噢,這鬼地方什么東西都是壞的,大堂燈壞了,連過道燈也壞了幾盞,真不明白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入住。譚琳十分懊悔,早知道應該和西沅同住一間房,畢竟經歷了那么多的事,心事凝重,精神壓力巨大。她緩緩地朝著長廊深處走去,越是前進,那股沖擊人的刺激與不安就越明顯。
401,是譚琳最先看到的房牌號,看來這長廊單排的順序編號,408一定還在最里面。哇哇……哇哇……這旋律好像是嬰兒的啼哭聲,不知道是從哪個房間的門縫里飄來的,讓人不寒而栗,越是膽怯就越顯得后悔。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入住這家“黑屋旅館”,就算聽名字也覺得夠荒唐的。“哼哼,旅店雖多,可別找到了陰宅。”之前怪老頭陰冷的笑聲還響徹在腦海深處,然而,她還是步步為營,朝著黑暗深處走去。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把手機拿了出來,雖然沒有信號,但至少可以照明,這條道上就兩盞燈還放著微弱的光芒,其他的都出了故障,仔細觀察,上面甚至還結了蛛網。天吶,這到底有多長時間沒有打掃了。譚琳痛悔不已,即使免費入住也沒能使她還有半點想要留下的念頭,看這情勢,房間里的環境一定更加惡劣。她用力地甩了甩已經濕透的手機,結果發現即使按住開機鍵,也沒能使它再啟動。“噢,真是見鬼。”她輕嘆著,宣泄著內心的壓抑。
腳下松動的木地板,她不得不小心,因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僅令自己難受,恐怕也會吵到那哭泣的孩子。405……406……407,一扇扇緊閉的房門,里面出奇的安靜,幾乎連自己的心跳也能聽到。我的天吶,該不會這嬰兒的哭泣聲是從我的房間里傳來的吧。夜晚入住了一家旅館,令人匪夷所思,里面都沒有一個人,空曠廢舊的大樓里,回蕩著一個嬰兒的哭泣聲,正是來自我的房間!如此詭異恐怖的電影橋段,還真是被我撞見了?譚琳頭皮發麻,汗液浸濕了后背,不過令她徹底崩潰還差一點,因為408的房門也是關閉的。
她屏住的氣息終于得以吐息,近乎喘息,急速地心跳才緩和下來,不過接下來,她看到了409號房,沒錯,409這扇房門是虛掩著的。哇哇……哇哇……嬰兒的哭鬧聲,是從這里面傳來的,這緩緩而至的啼哭聲是如此的清晰,沒錯,就是來自409號房,譚琳十分肯定。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鑰匙,打算進房,可遲疑著,卻沒有將它插入門孔。聽聲分辨,這嬰兒出生恐怕不到一年,甚至才幾個月,自己雖沒有貴為人母,但也見過不少,過去一年里,身邊好些朋友都相繼結婚生子了。這啼哭聲細膩且短促,好似一個饑餓的女娃娃,擔憂與恐懼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最終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朝著409邁開了腳步。
地板咯吱的聲音并未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她十分猶豫地輕推開房門,吱吱……吱吱。里面暗淡無光沒有亮燈,但借著客廳窗外的一絲月光,譚琳還是看到了那一幕。坐在搖椅上的一個女人懷抱著女嬰,她輕輕拍打著孩子的后背,試著安慰她不安的情緒。因為身體側坐著,所以朦朧的月光只是映照了她極長的直發,遮住了她的半邊臉。
譚琳吞咽著唾沫,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啼哭聲不斷,她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你,你好……”終于,她還是嘶啞著聲線張開了口。“需要,需要幫助嗎?”慌亂使得自己吐詞不均,但奇怪的是,對方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嗨,你的孩子是不是餓了?需要幫助嗎?”她仍舊滿懷擔憂地慰問道,心里緊張極了,可那女人望著窗外,像機械木偶那樣拍打著孩子,沒有絲毫動彈。
譚琳鼓起勇氣,以為女人睡著了,她剛抬起腳步,便又退縮了,不知為何,一股極其詭異的氣氛從房間里襲來,令她渾身難受,難以自拔,好似有人在面前直盯著自己,迥異陰森的瞳孔泛著殺戮。剎那間,她嚇得魂不附體,哆嗦著手拽著鑰匙,又趕緊回到了408的大門外。她深呼吸著,劇烈喘息,濱臨死亡的感覺令人心驚膽寒。不再猶豫,她將鑰匙插入了門孔里,咔嚓,準備推門而入。可就在此時,吱吱……吱吱……她遲疑地扭過頭,409的大門正緩緩地閉合。她屏息凝視著這一幕,門下的月光里還有一個黑影在移動。
譚琳驚悚萬分,立即推門而入。砰!沉悶的關門聲,她仰著頭平靠在房門上,癲狂地喘息著,后背的冷汗浸透了冰冷的門板。她腦子里一片空白,不敢細想,呆滯地望著和隔壁熟悉的房間擺設,連那張黝黑的壁畫也靠在窗臺的左上方,前面還擺放著一架玻璃柜,反射著依稀的月色。
她看見了客廳吊燈的按鈕,就在進門的左手邊。噢,求你了,別告訴我這也是壞的,她祈求著,撥動了開關。一束昏沉的燈亮起,將整個房間照得通透,她長吁一口氣。謝天謝地,真是神靈保佑,她徑直地走到沙發旁,然后拿起了圓桌上的有線座機,下意識地撥打了前臺的電話。
嘟嘟……嘟嘟……
“喂,你好,我是408號房的旅客,旁邊409房間有個嬰兒一直在哭鬧,可能需要幫助。”譚琳分析著,也許是出了什么意外,現在拐賣孩子的不法分子不占少數,對其甚是擔憂。“喂?喂?”她緊皺著眉頭,電話被接通了,可那邊沒有聲音傳來。“你好,能聽見我說話嗎?”迷惑再次竄上她的心頭。
“歡迎光臨黑屋旅館,我們將誠摯為您服務,目前前臺繁忙,請稍后再撥。”一道甜美的女音在電話里響起,聽上去是自動答復機。
譚琳坐在沙發一角,她凝望著手里滿是塵埃的電話,不由嘆道:“什么情況?前臺不是一個中年男人嗎?大堂燈不是修好了嗎?他還沒回來?哎,或許那孩子只是餓了,沒事的,是我多慮了。”譚琳自言自語,將電話掛上之后便去了洗手間。
進門之后的西沅一身輕松,看著碧麗堂皇的客房,甚至滿意,她好久都沒有躺在溫馨的席夢思上了。索性來不及脫掉骯臟略帶血跡的外套,就躺倒下去。“噢,真是太棒了,終于可以踏實地睡上一覺了。”她懷抱著軟綿綿的抱枕,即使先前還對同伴的死抱有懊悔,可此時卻略感舒心。
嘩嘩……嘩嘩……流水恍然間聲響徹在大腦里,正幸福的西沅猛地抬起頭,她聞聲而去,是洗手間,心懷迷惑,原來這沖水聲來自浴缸里的水龍頭。西沅撓了撓干燥的秀發,遲疑了片刻,環顧四周,低聲叫道:“有人在嗎?是客房的服務人員嗎?有人在這里嗎?”幾聲詢問無果,她走進浴室,將浴缸的水給關掉了。“真是奇怪了,難不成是自動感應裝置?”她推測著,對著浴室的鏡子,凝望著自己憔悴凌亂的模樣。“噢,天吶,你是該洗洗了,看看你這個大美人現在都變成什么樣了。”
她彎腰將蹲便器旁邊的廁紙繞手幾圈扯了下來,然后對著鏡子,擦拭著外套上的血跡,可惜已經干枯了,起不到任何作用。“哎,真是晦氣。”她感嘆著,將外套脫掉,連同紙巾丟進了浴盆下面的垃圾簍里。“泡個溫水浴,把這些該死的污穢都沖走。”她欣喜若狂,實在沒有什么比泡在溫水里更令人舒坦的了,她正準備脫掉T恤,但卻發現了怪異的一幕,極其詭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