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推門而入,毫無意外的看見姬夫人端坐蒲團,閉目養神。
宮翔舞朝風千疏投去詢問的眼神,千疏回以她肯定頷首,她這才舉步朝姬夫人走過去,在她身后輕輕喚了聲:“娘……”
姬夫人聞聲一僵,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宮翔舞的第一眼,居然是茫然的。
“娘?”宮翔舞莫名的看著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再次呼喚。
今個兒這沉香閣的女人們都怎么了?怎么個個行為失常,神色怪異的?
衾翎被她二度呼喚給叫回神,朝她淺淺一笑,目光沒有繼續停留在她身上,反而是移向風千疏道:“你們來了。”
風千疏點點頭,面對她對宮翔舞的冷漠已經習以為常了。起初他還以為衾翎生為人母,對自己女兒的直覺相對敏銳,對宮翔舞起了疑心,所以才老是用這種不溫不火的冷淡態度來對她。可后來翔舞又否定了他這一觀點,她說她之前問過冬兒,冬兒說衾翎以前對姬凰舞也是這種態度,應該是他們多慮了。
既然她并非故意針對翔舞,他自然不會對她有偏見。說不準她以后還要當他丈母娘的,他可不會隨便得罪她。
室內幾人皆是沉默不語,氣氛登時變得有些窒息。
風千疏朝在場的幾個人掃視了一圈,見此情形立馬換上往日的招牌笑容,極其自然的開口打破沉默道:“早就對岳母大人這位遠親聞名已久了,今日有幸能夠結識,不枉我和小舞風塵仆仆的趕來。”
眼神友善的望向一進屋就安靜的站在一邊的墨川,風千疏的意圖卻是再明顯不過:“對了,不知岳母大人為何要舍近求遠,特地選在這個城郊小廟來燒香呢?哪兒的菩薩不是菩薩了?莫非這還有什么講究不成?”
衾翎搖頭答道:“并無講究,只是習慣使然罷了。”
簡簡單單用“習慣使然”四個字,回答了風千疏一長串的有意制造的話題。伴隨著這句回答,禪室頓時再度陷入沉默的僵局。
風千疏有些尷尬的干咳了兩聲。
衾翎無意間看到了墨川嘴角似有若無的淺笑,再看看風千疏的表情,這才明白過來什么似的,嘴唇張張合合,卻想不出還能開口說些什么話題。她本就不是擅于察言觀色的人,平日里話又不多,在這些冠冕堂皇的門面事兒上,她的反應總是比淑嫆要慢半拍。
墨川見此,終于移動腳步朝前走了幾步。微微笑道:“衾翎全都知道,你們有話但說無妨。”
戲看一出就夠了,他無意整人。
“全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宮翔舞問得居然比風千疏還急,她問這話兒的時候,兩眼連瞟都沒瞟左右兩邊的風千疏和姬夫人,視線一直落在墨川身上。
她想必是在擔心那個秘密吧……
笑著朝她搖了搖頭,墨川的眼神已經回答了她的疑問,且說的話沒讓人有絲毫起疑:“你們以為玄仙門的弟子是何等水平?衾翎、淑嫆當年可是并稱門中兩大魔頭的,又怎會輕易讓你們兩個凡夫俗子糊弄過去?”
語畢,風千疏和宮翔舞的神色都有點緊張和僵硬。兩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衾翎。
衾翎沒有料到墨川會當她的面兒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回望著他們倆。
這算個什么意思?
風千疏和宮翔舞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他們在等她的表態和立場耶!她這樣傻呆呆的看著他們倆,是準備作甚?
墨川在旁看著這一家人擠眉弄眼了半天,居然全都是在白費功夫。嘴角的笑意不住的擴大,他忽然心情極好。
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愉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了?雖然這樣的笑容若放在別人臉上,只能算得上是淺笑,可對他而言這已經是破天荒了。
嘴角笑痕未減,墨川的眼角忽而又升起幾許愁。如果說她的出現能夠喚醒他隔世的笑,那他便要好好利用這次的相遇,將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刻進心輪里。只要一個笑,他就能存放心間經年不減。他靈魂的所有支撐,就只有腦海中那些有她存在過的畫面。
笑容不知不覺間慢慢淡去,他的神情落寞中透著些許無奈。整了整突如其來的愁緒,墨川的臉上已恢復了慣有的淡然:“衾翎和淑嫆一樣,你們無須對她隱瞞。”
風千疏這才發現,墨川從剛才開始,一直是對姬夫人和他母妃直呼其名的。
向他投去不滿又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神,他奇怪為何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少年郎,竟對長輩如此不敬,最可怕的就是這種不敬還如此的自然。這實在讓他有點想不通。
不過,姬夫人怎么也不生氣呢?論輩分他應該尊稱她為長輩吧。不會是……不會是她母妃也認得這個墨川吧?!
“容我多嘴問一句,不知墨少與我母妃……可是舊識?”風千疏斟詞酌句,盡量使用不激烈的語氣詢問道。
墨川頷首:“確實相識已久了。”
風千疏等待著他的下文,卻見他根本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肯定了他的疑問而已,他想知道的答案他一個字都沒透露。
心中已然不悅,表情也略微有些沉沉的,風千疏不再開口。
這兩個人根本就是一個德性!想從他們倆的嘴里套出什么話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那他還白費功夫在這事兒上干嘛?不如回王府去問母妃希望還大點兒。
衾翎見他臉色不對,心里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于是猶豫的開口道:“你們特地跑這一趟,若是為了解決兩魂共棲一軀之事,墨川似乎倒真可以幫得上忙。不若讓他隨你們一同回王府里暫時住下,便于你們探究商榷。萬一有事他也好及時出手相助。”
“這似乎……”不用看也猜得到風千疏的回答已經寫在了臉上,他有些為難的吞吐道,“這似乎不太妥當吧……他要以什么身份住進王府?”
“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靖王府里頭,王爺和淑嫆都清楚整件事。可相府里只有我一人知道這件事,老爺和云上對此事全然不知。”衾翎難得如此正色,嚴肅的表情掛在她那張臉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那眼底的認真卻是不容忽視的。
換言之,墨川住在他們靖王府里,對他們而言更為有利。如果換成是在丞相府,勢必會束手束腳,寸步難行。
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