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兒立在一旁，尷尬地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那男孩兒見沒人答他的話，怒道：“爺問你們話呢！”

喲，還爺呢？毛都沒長齊的小正太，你也算爺？

“這位……小爺，今兒確實是我們家小姐滿月，不過……您是哪家的啊？”芬兒小心翼翼地問，生怕面前這個脾氣有些大的“貴爺”給她甩臉子。

“跟你無關”，男孩兒很屌地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衣服攏地緊了些，說：“我走了，別跟人說我來過這兒?！闭f完拍拍衣服大步地朝著來路走了去。

說走就走？也忒不禮貌了……木靈語心里鄙視了他一下，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哈欠。

安氏擔憂地道：“芬兒姑娘，這……”

“沒事兒，可能是某個府里的小主子，脾氣蠻大的。走吧，前頭還等著小姐呢。”

到了大廳，早已是人聲鼎沸了。各府里的主子、仆役滿滿擠了一屋，原來寬敞的大廳頓時擁擠得很。大家兀自說著笑，很是熱鬧。

“喲，語姐兒來了！”一小廝見芬兒來了，身后跟著個抱孩子的婦人，急忙上前高聲嚷道。芬兒笑瞇瞇地進了大廳，先上前給木老祖宗道了個萬福，說：“老祖宗，三夫人讓奴婢把小姐抱來了，百家衣也給她換上了，期盼小姐將來健健康康，不生百病?！?/p>

老祖宗滿意地點頭，笑道：“是這個理兒，快把語姐兒抱上來?！?/p>

芬兒趕忙喚安氏上前，將木靈語交給了木老祖宗。

“老祖宗好福氣，有這么個曾孫女兒！”

“瞧這模樣長得，水靈靈的，小嘴嘟著真是乖巧！”

“可不是嘛，要說福氣，還是咱們老祖宗有福，詞姐兒有出息，樣子生得極好，看這語姐兒也是個不錯的，將來啊，提親的人恐怕要踏破門檻兒了！”

道賀的、祝福的、奉承的、巴結的，層出不窮。木靈語早就被吵得沒了睡意，這下懨懨地被木老祖宗抱在懷里，小手習慣性地揪著木老祖宗的衣服。

“看咱們語姐兒，一點都不怕生，那么吵鬧都沒哭，真真是個有靈氣的。”木老祖宗極為受用這些夸贊，照單全收了，又喚來木靈詞，道：“來，你來抱著妹妹，可小心別摔著她?！?/p>

木靈詞忙應了，小心翼翼地把木靈語抱過去，不自覺地就露出一個笑來。

木府大廳裝扮得很是喜氣洋洋，原本有些老氣的帷幕都被換了下來，大廳被打掃地干干凈凈地，四角各割著描古青色大花瓶，里綴著長枝桂花，只得四株，香味卻能彌漫到整個房間。整齊的八仙長桌擺放著，間或擱上一兩盆盆景。墻上掛了幾幅字畫，又不落于俗套，裝點了幾筆儒雅。大廳內，丫鬟小廝穿梭其間，倒茶奉點心，忙得不亦樂乎。

一個丫鬟從門口跑來，悄悄俯身對木老夫人說了句話。木老夫人眉頭一皺，嘆了口氣，換了副欣喜的表情上前朗聲道：“老祖宗，咱們語姐兒的面子可大了，秦家姑爺也來了！”

木老夫人活到現在，認為她最大的恥辱便是沒能降住老太爺納的其中一個妾。當年木老太爺納了三個妾，兩個溫順可人，都極為尊重她，只有另一個妾，每每見了她都是趾高氣揚地，有了身孕后，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好在她后來只生了一個女兒，便是木府庶出的五姑奶奶，而她月子里沒顧好身子，沒兩年便去了，留下這個丫頭，讓木老夫人很是憎惡。

孩子都還未長大，那兩個老太爺的妾也相繼過世了，木老夫人給自家女兒安排好了婚事，便輪到這個五姑奶奶。正巧平原郡秦家來了人說親，木老夫人便急著把五姑奶奶嫁出去，免得看著她就想起她那個不知好歹的娘，白白鬧心。

平原郡秦家是豪門大戶，祖上出過幾代高官，幾個貴妃。來提親的是秦家二子秦嘯，足足比五姑奶奶大了十歲上下年紀，且說是續弦。木老太爺起初頗不愿意，但木老夫人覺得很好，她跟木老太爺說：“秦家是大戶，小五是庶出，能嫁過去當正房夫人已經是人家極給我們面子了。續弦又怎么樣？前頭那個夫人不是生了娃就去了嘛，那秦嘯現在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小五嫁過去，肚子再爭點氣，不就等著享福了？”

木老太爺被說動了，又見秦嘯那人人很正直，也就允了這門婚事。

這些年，木老夫人聽著從渤海郡和平原郡分別傳回的消息，心里極不平衡。

她當年為自己親生女兒選的夫家，人人性子軟，女兒雖過得不錯，但張家漸漸有點兒衰退的趨勢，而且自己那個外孫子又有點兒鬧心，便怎么都覺得不如意。而那個被自己隨便打發的庶出女兒，卻和夫婿琴瑟和諧，生了一對雙胞孩子，很得公爹婆婆疼愛，且秦嘯這個人又很有頭腦，承辦了皇家煙云羅絲織供應，攬了皇差，使得秦家在平原郡越發顯得舉足輕重，勢頭蒸蒸日上。

這樣一對比，木老夫人自是極為別扭。

木老祖宗聽聞秦家姑爺來了，喜道：“也多虧他們有心。快快請進來?！?/p>

門口先跨進來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身上罩著薄薄的外氅，懷里抱著一個幼童，睡眼惺忪的模樣，乖乖地趴在他懷里。隨后跨進來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臉上漾著淺淺笑意，身上穿著一件素雅的繡梅煙云羅綢衣，頭上僅僅插著一根雕梅狀玉釵。她環顧大廳一眼，在朝外招招手，另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兒別別扭扭地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個抱著女童的丫鬟。

芬兒低呼一聲，與安氏互看了一眼，心里俱是驚疑——這男孩兒便是剛才半道上攔住她們的那個“爺”。

難道……他便是秦家原先那夫人的孩子？

“老祖宗，小五可來遲了？”木五姑奶奶淺笑盈盈，上前福了身子，又轉過去朝木老太爺和木老夫人行禮，喚道：“父親，母親可安好？”

木老太爺朗笑著站起，扶了木五姑奶奶起來，道：“好好，都好！這便是杉哥兒吧？”

秦嘯上前也喚了聲：“老祖宗，岳父，岳母。”輕輕拍了拍懷里的幼童，說：“杉兒，到外公家了，醒醒?！?/p>

那兩歲孩子可愛地揉了揉眼睛，優雅地捂嘴打了個哈欠，睜開晶晶亮的眼眸看了看，然后低低叫了句：“外公?！?/p>

“好，好孩子，好孩子！”木老太爺撫須笑道：“小五教得好?。　?/p>

木五姑奶奶抿唇微笑，又招呼那抱著女童的丫鬟上來，接過孩子自己抱著，說：“弦兒，叫外公外婆。”

女孩兒臉上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喚道：“外公，外婆。”

木老太爺還好，木老夫人卻是很尷尬地應了這一句“外婆”。

“父親，我們這次來，一則喝喝語姐兒的滿月酒，二則，我們還要取道去長沙郡談談生意，一來一回，大概老祖宗七十大壽的時候恰恰能趕上?！蹦疚骞媚棠绦Φ溃骸案赣H可不要嫌棄我們?！?/p>

“哈哈，哪會！”木老太爺聽五姑奶奶那么孝順，很是欣慰：“你們能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是吧老祖宗？”

木老祖宗笑瞇瞇地點頭，道：“杉哥兒長得真好看，來讓我抱抱?！?/p>

“哪敢勞煩老祖宗”，秦嘯笑道：“我這就抱給您看?！?/p>

秦嘯上前把秦慕杉抱得隔木老祖宗近了些，木老祖宗心疼著說：“瞧這孩子，長得那么俊，怎么懨懨的??？”

“他自小身子就不好”，木五姑奶奶聽木老祖宗這么一說，有點兒哽咽：“許是這丫頭在肚子里奪了他弟的吃食，生下來杉兒就比弦兒身子弱些?！?/p>

秦絲弦在木五姑奶奶懷里努努嘴，很是不滿。

“呵呵，瞧弦姐兒那嘴兒，撅得老高了?！崩献孀谛Φ溃骸靶辛耍銈兡贻p人說笑，我老婆子就不摻和了。小五啊，跟你二哥三哥見見禮，還有你大嫂二嫂，另外這些孩子你也認認。你四姐他們還沒來，估計也在路上了。”

“是，老祖宗。”木五姑奶奶應了，轉過身去對木載杼、木載梓打招呼，董氏也上前來，倆人“嫂嫂妹妹”地叫著。岳氏本在一邊吃著食，見此情況急忙擠上去，甚是殷勤地招呼著木五姑奶奶。

“這就是語姐兒吧？”木五姑奶奶見著木靈詞懷里的嬰兒，溫柔一笑，叫來丫鬟把秦絲弦抱了過去，自己從木靈詞懷里接過木靈語，見懷里的嬰兒不哭也不鬧，更是高興：“真是個乖巧的。”

美姑姑，你也好漂亮……木靈語內心竊笑：來來，親我一下，我讓你吃豆腐！

木五姑奶奶回身喚道：“楓兒，來看看語妹妹。”

眾人這才將注意力放到站在一邊的一個男孩兒身上。這男孩兒完全承載了秦嘯的相貌，鳳目鷹眸下，鼻梁俊挺，薄薄的唇瓣卻顯得有些涼薄，但穿著上好的煙云羅織就的衣服，整個人顯得很是精神奕奕。

“有什么好看的”，秦慕楓別別嘴：“丑兮兮的，跟只猴子一樣?！?/p>

我XXO……木靈語心里狂怒：丫丫個呸的！老娘記得這個聲音！才剛說了老娘難看，現在又說老娘丑，你丫的，這梁子結下了！

秦嘯瞪了他一眼，教訓道：“妹妹才一個月，還沒長開，你胡說些什么？你以為你擱妹妹這么大的時候有多好看？”

“好了好了，童言無忌。”木五姑奶奶見秦嘯發火，忙勸住了，道：“別嚇著語姐兒。”

秦嘯拉了秦慕楓過來，點了下他的腦袋，罵道：“還沒弟弟乖?！?/p>

秦慕楓心里很不高興，又看了下繼母懷里的木靈語。嗯，還是那么丑。撇過頭見自家弟弟正摟著父親的脖子好奇地望著那女嬰，不由地兄長豪邁之氣起了。

“杉弟，那女娃不好看，還沒弦妹妹好看。你看她還不如看弦妹妹，真的。”

你媽的叫“楓兒”的混蛋！木靈語如果不是嬰兒，恐怕這就跳起來賞他一個爆栗了。你對老娘進行人身攻擊也就夠了，居然還誘導別人，你小心老娘長大后對你進行打擊報復！

“真的嗎？”秦慕杉疑惑道：“我覺得還好啊，不是很丑。姐姐是挺漂亮的，可是這娃娃也不差啊，是哥哥眼界太高了。”

他個半大孩子，有個屁的眼界啦！木靈語不屑地在心里翻白眼：小小年紀就看不到新生事物的發展趨勢，長大后合該要被社會淘、汰！

正當木靈語發送的怨念光波“嗶嗶嗶嗶”射向秦慕楓時，一聲極為高亢的男童聲音響起：“今兒是誰滿月？給小爺我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