薌南也來不及有別的情緒,一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他端坐于四角竹椅之上,潔白勝雪的衣襟瀉著地,一朵暗紫的丹梅顯在袖口,妖魅地奪目。一日多不見,他似乎剎那間染上了滄桑,卻唯有那一雙深沉而明亮的眸子因為冷峻而十分清醒。薌南放下了書,凝望著他,恍惚覺得他好像不是一蒂,安靜的房間,靜靜對望著彼此,卻突然發(fā)覺竟無言相對。
淡淡的熏香幽幽地彌漫在整個房間,紫季也站在原地,沉默看著眼前對視的兩人。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該杵在這里礙事,又上前道:“爺,今日天寒,奴婢為您泡杯茶暖暖吧。”說著小步躬身倒退出了房間。
“爺,您不是有話要對王妃說么?”站在一蒂旁側(cè)的兮澤,忍不住地小聲提醒道。也正是由于他這舉動,薌南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原來一蒂還把他帶在身旁啊,這樣想著薌南順勢看了一眼一襲青衣的兮澤,他的長發(fā)自然地用淡色的玉飾挽于頭頂,玉樹凌風也不過如此,不知怎的薌南總覺得他的眼神變了,似乎里面多了一種叫做傲氣的東西,很不一樣。
“沫沙……”一蒂低聲喚了她一聲,似乎在考慮什么,頓了頓,又道:“月貴妃的死,到底和你有關么?”
原來,他來看她也是這個原因,薌南猛然覺得很好笑,“或許,你也想問問我,洛黛綺的死與我有沒有關系吧?”她的眸,緩緩地別過他,投向別處。卻只聽清脆的一聲,蓋過一聲“真的是你?”
薌南望去,卻見紫季與兮澤都愣在原地,腳下是一地的碎片和茶水。兮澤空洞地愣著,胸前的衣襟已經(jīng)濕了一大片,反映過來的紫季惶恐地急急幫著他擦拭,“兮澤大人,您沒事吧,對不起,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一聲聲不安的自責,摻著恐懼,紫季很努力地想要彌補。
“我沒事。”兮澤像是晃過神,淡淡地望了一眼胸前的污漬,擺了擺手,示意著紫季不用擦了,而轉(zhuǎn)而目光飄過薌南,停在了一蒂的身上,側(cè)下身道:“爺,臣下忽然記起,靈王今晚會召見您,時間怕是……”很明顯的提醒,聞者不會不懂。
一蒂聽在耳里,沒有神情地對兮澤點了點,算是知道了。又抬頭望向薌南,似乎還想說什么。
“既然你還有事,就不用在我這耽擱了,快去吧。”薌南替他說了離開的借口。對,是這樣的借口,兮澤很想一蒂離開這里,至少在薌南看來,這一點是不會錯的。可到底為什么?兮澤好像變了很多,什么時候他成為了一蒂的人?而且更難以理解的是一蒂幾乎對他言聽計從?
“好吧,那我先走了,你要保重。”一蒂居然沒有再多說一點點關心的言語,就轉(zhuǎn)頭吩咐著擺架離開,是他真的沉浸在喪姐之痛里么?薌南的心顫了一下,望著他即將消失的背影,重重道:“爺,節(jié)哀順變,好好活著。”看見一蒂身體的微微一怔,卻還是沒有回頭,在模糊中消失了。薌南也無力地攤睡在榻座上,沉沉地閉上了眼,右手一把狠狠地扯過手邊的醫(yī)書,瘋了一般地撕扯起來。
紫季被薌南這一動靜嚇壞了,急忙跑上前,試圖抓住她的手,卻見薌南撕扯地更加用力,像是殺人一樣,沒有絲毫的感情,一張張書頁被弄得面目全非,零亂了一地。撕著撕著,仿佛突然被抽干了力氣,薌南漸漸地停了下來,眼角流出了淚。昏暗的燭火,被微風吹得搖曳,紫季再次看了一眼床上的薌南,確定她真的睡著了,才放心地關上了房門,去歇息。這個夜晚很安靜,安靜的連外面的風聲都可以聽得見,“吱呀”的關門聲剛落地,薌南的眼睛就睜開了,在微亮的夜里,眸子里依舊充滿了清冷。剛剛的假寐只是為了讓紫季放心,其實她怎么會睡得著呢,自從住進這里,或許是心里真的裝了太多東西,連續(xù)這幾晚她都失眠。
突然,一陣風響,窗外樹影作亂。沁人的寒意襲來,燭光也搖晃的更加厲害,薌南不由地裹了裹身上的錦被,才發(fā)現(xiàn)窗被風給微微刮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