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整齊交錯的服帖在朱雀大街,不起眼,卻默默承擔了京城最長最繁華的街道的全部重量。這里曾有傲視天下的豪杰熱血,這里曾十里紅軟百里花飛迎接美人步步生蓮,這里也有百姓來來往往,有王公大臣駿馬軟轎。
從人流攢動到人流稀少,從平民區到富人居,從世家宗親到大魏皇宮,朱雀街宛如及第狀元,一路青云平步。
傲心此時穿著灰色銀絲錦,乍看只是普通的好衣服,襯得傲心也只是朱雀大街上極其普通的一員,又是男子裝扮,頭發豎起,背上一把青銅劍,頗有李逍遙的俠士風,一路向南,不出彩,不出奇,無人觀望……很好。
第一次出門闖禍心情是坎坷的,也是新鮮的,至于昨天的陰霾早在這陽光下消散,連同各大拐角的異常人等都被某人直接無視了。
“誒,怎么城門關了?”
“聽說是要追拿朝廷要犯。”
“我聽說好像是前些日子的刺客的幕后黑手被發現了,現在找著呢。”
是么是么,她怎么不知道?難得她出一次門,居然關了城門,這么不給面子?不過她今天心情好不計較。
“皇上,燕王,各大城門都關了,禁衛軍玄機營便裝散在京城各處,武衛營守住了各大要處,保證一只蚊子也飛不出去。”
“好,給朕好好的查!”
傲心抬頭看著大約12米高延綿不斷沒有漏洞沒有雜草沒有縫的城墻,巍峨啊,雄偉啊,這是古代人民智慧的結晶,是號稱穿不破越不過的望天城墻。
欣賞的點了點頭,然后清風微起,徒留地上一道殘影,不過輕輕一躍,人已落城外,背著青銅劍,大搖大擺的走在康莊大道上。
蚊子也飛不出去么?是的,但是傲心飛出去了……
“小三兒,你……你……你看見沒?”
“看見什么?”
“剛才這里還有個人,現在,沒了,突然就沒了。”
“哪有什么人,你看錯了。”
“不,不我明明看見的……見鬼了,鬼啊!”
“朗朗乾坤也會有鬼?虧心事做多了吧,切……”
傲心不在意給正常人帶來了怎樣的心理陰影,那人和她沒關系,更不在意關城門背后隱射的政治意義,天塌了有她娘頂著。她現在只想快點到達傳說中的黑風寨。
真的是叫黑風寨哦!就為這份巧合,在京城附近的犯罪團伙中,傲心第一個選擇的就是黑風寨。為什么要選犯罪團伙?因為某女想要黑吃黑。為什么要黑吃黑?因為她想揍人出氣,卻不想犯枉法。
其實她很想做做強盜,干干劫富濟貧的偉大事業,可是她真的沒有找到傳說中的人皮面具和那極端易容術。她眉目含著英氣,扮作男裝也到不容易識破,但是碰到細心人還是很容易被拆穿的,為了以防的萬一,她還是打擊犯罪團伙吧……
于是可憐的倒霉催的黑風寨就成了傲心轉移陰霾心情的第一活肉靶。
從京城到黑風寨快馬加鞭需要一天時間,可是某女提起一口氣,雖然算不上縮地成寸,也在半個時辰疾行至黑風山腳下,停在疑似容易遇到土匪的路邊,氣都不喘一口的守株待兔。
日上三竿時,慕容司終于承認傲心不會來找他,不會來問他今日為什么起晚了,是不舒服還是沒睡好?不會拍著他的肩膀說,她其實不在意,她不會拒絕這婚事。然后笑著拉起他的手,問他今天想去哪兒。
不會了,都不會了。他能去的只有皇宮里宮女居住的寧巷……
手指遮擋遮不住的陽光,他只剩淡淡的自嘲,明明知道這是結果,干嘛還賴著不走。
燕大管家顯然不知道昨晚的插曲,對著四皇子依舊客氣有加,噓寒問暖一句不少。
司垂下眼簾,雖然失意,卻不失皇子風度:“世子今日是去哪兒了?”
“呃……”這個管家還真不知道,當他發現世子不在府里的時候,世子早就沒有蹤影了,暗衛至今也沒尋出個結果。天知道藝高人膽大的世子殿下貓在了哪條不起眼的小巷里。這些個暗衛也真是,常年找不到世子,不堪大用啊……
如果燕廖知道他家偉大的世子是從朱雀大街大搖大擺的走出去的,一定會吐血三升,哪還能在這長吁短嘆,直接就將隨行暗衛抽回老巢,返廠重塑!
可是人家四皇子不知道燕府管家的這些難言之隱,只當有人是有心回避。
苦笑一下,拒絕王府安排的馬車,以散步為由,獨自離開的燕王府。
青石板的朱雀大街,她向南,他向北。
她陽光燦爛,他陰云密布。
懷揣著陰霾,他開始想未來,可思緒卻在倒帶,如果他不帶著那么多的小算計,是不是會不一樣?
呵,是會不一樣,他永遠是寧巷里不起眼的塵沙,不被父皇想起,不被皇室重視,也許成年后的某一天里,大宗正司想起了還有這么個皇庶子,給個侯爵,無封地,每月拿著微薄時常被克扣的俸銀,與政事無緣,與權勢遠離。
而她被視為慕容氏的延續,掌著大魏最大的封地,在萬人中央萬丈光芒,令他只能仰視不能靠近。
他,不悔,不用計何以靠近?他只悔功力不到家,攝魂術他毫無招架之力。
他,未輸,笑到最后才是贏家。
“四公子?你怎么在這?”婉轉聲音好似黃鸝,水紫華服恰如繁花。如水瞳眸里含著關心,憐惜,不忍和期待,卻在司回神對視時全部隱藏,僅剩下如陽光燦爛的笑,如山泉清澈的眼。
“你……司徒,你怎么在這?”
背依杜鵑花紋鋪陳的馬車,司徒嬋朱唇輕啟,笑如蓮花:“路過。”
路過,只是路過,起了個大清早,在這附近等著,等他出現她就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