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不僅有寂寥,也有熱鬧。
燕王府第一管家燕廖收到了信息,可是他犯難了,這個小白該安排在哪個屋子呢?輕了怕世子不高興,難得世子看上個人。重了怕四殿下不高興,以后家宅不寧……還是等世子自己決定吧。
可是世子小主子啊,能不能不要一個盡的喝茶,雖然是桂圓紅棗茶,不影響睡眠,雖然您動作優(yōu)雅,氣度從容,但老奴還等正您下令呢。
其實世子也為難,若是個土生土長的大魏人也就罷了,但是她總是帶了些入骨入髓的現(xiàn)代意識,害怕一個不留神就被發(fā)現(xiàn)了,只好通過管家的神色來輔助判斷,看著燕大管家那進(jìn)退為難的神色,她最后決定:“將西邊的客房打掃打掃,好好招待本世子的客人。”
燕管家愣了愣,客房?還是離世子舒心齋最遠(yuǎn)的客房?什么意思?
盡管不明顯,小司笑了,不禁掩藏的示威落入了小白的眼里,卻只換來那人淡淡的一笑。
小司微微一愣,眼瞼微垂。寵辱不驚,這氣度絕對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練就的,他到底是什么來頭?
“好了,下去安排吧,夜深了都早些歇息吧。”傲心起身,拉起還在發(fā)愣的司,向東走去。
燕管家是個識眼色的,趕緊客氣的為小白引路,向西。
月色朦朧灑在燕王府,浸濕凝香夜,伊人纖手如玉,微涼,握著他的手,在迂曲回旋的走道上,似是沒有盡頭的漫步,凡塵事如煙云迷霧,彌漫四周卻近不了身。
他只差她半步,亦步亦趨只差她半步,涼風(fēng)偶爾穿過,帶著夏蟲此起彼伏的鳴叫。他居然覺得這樣的安靜,仿佛是他十三年來最安靜的最美好的夜。
他要的只是改變命運,正如落寞公主寄希望于未曾見面的駙馬,正如世家不受寵的子女希望不再看人臉色一般。然而,最后,不看人臉色的又有幾個?
他需要一個明面上的身份,也許她會有很多男侍,也許會有很難說話的燕王,但是他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但是她給了他照顧,不知道她說的和做的是否會一致,也不知道經(jīng)年后她是否如一,然她確實是護了他,十三年來,第一次有位高權(quán)重的人給他關(guān)照,不圖回報的……
“你怎么了?”
一回神,卻見纖手撫在他的眼角,微濕。
呃……難道她今天真得做得過分了?讓小屁孩哭了?
“小白不會是我的藍(lán)寵的,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不可能屈居人下的。他挺神秘的,也許只是想做什么,拿我做個幌子吧。”
“他是什么人?”意識到自己可能問得太急了,于是改口:“他會傷害你么?”
他會傷害她么?
傲心自嘲一笑:“如果我說他想傷害我,我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你信不信?”
“不信?!贝笪旱臻L女,武功獨步天下,誰能傷她?
不信啊,誰又會相信呢?
呵呵
“我也不信……到了?!卑列耐2?,看著身后的司,月光下,他清澈的眸子有一絲躲閃羞澀,然不退不避的站在她面前,任清風(fēng)擾亂他的長衣。
今夜,她和他再無裝糊涂的可能,不再是姐弟,理當(dāng)避嫌,不過……現(xiàn)在不敢獨寐的人成了傲心,她敢拿自己的性別打賭,如果她回自己的房間,小白一定會找她敘舊……
也許會在她床上放點毒蛇蜘蛛,也許會在她舒服入睡時一腳將她踢下床,也許把她當(dāng)成床褥,直到她忍無可忍的憋醒……
然后她暴怒之下打破辛辛苦苦塑造十四年的賢良淑德外衣,掄起拳頭與他打得不死不休,卻剎那間停止于外人無心經(jīng)過的腳步,然后數(shù)秒鐘之內(nèi)將一片狼藉變成女子閨房,她依舊賢良淑德,微笑端莊……狂忍著梁上某無良男子的得瑟!
這一系列場景在傲心心里不過數(shù)秒鐘就真實再現(xiàn),誰讓她經(jīng)歷過太多。
當(dāng)傲心推開小司的房門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這輩子是女的,下輩子也是女的……小白正慵懶的坐在主位上,吃著茶,瞇著眼,好不愜意,似是等待已久。
小司瞇了瞇眼,這人對王府好生熟悉,功夫也好,竟然沒驚動王府侍衛(wèi)。猛然間想起傲心方才的自嘲,難道……
“你走錯房了?!卑列?,收起手負(fù)于身后,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溫和謙遜,拒人千里。
小白幽暗的眼神一閃而過,隨即笑得一如桃花燦爛:“可我喜歡這兒。鉛華齋風(fēng)好,景好,陽光好,位置也好?!?/p>
哪兒來的陽光?黑黑的哪兒來的風(fēng)景?
“你是不怕人知道你有多特殊么?”傲心料定他是要隱藏行蹤,也不急,悠然的坐在客座。
司看了看位次,聰明的不說話,安靜地坐到傲心的身旁。
“行蹤自然是要隱藏的。所以外人還是以為我住在客房,勞煩四殿下住在鉛華齋,為我做隱藏。方才看了看,偏房也挺干凈,想來不會委屈殿下?!?/p>
他主屋,他偏房?
司翹了翹眉角,這人好沒理。本欲瞪他一眼,卻看入一雙如宇宙浩瀚的墨玉眸子,卷入一片無邊無盡的洪荒,他覺得有一陣溫和的風(fēng)包裹自己,如在母體般溫和,然這風(fēng)卻慢慢裹緊,慢慢收縮……
“四殿下?”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司!”
“聽說你地位低微。”
“嗯!”
“你是故意接近燕世子的么?”
“是!”
“你是為什么接近燕世子?”
“嗯……”司猶豫了,不想說,卻有一種力量讓他不得不說,很溫柔的力量,卻無可拒絕,“母親……那些人會欺負(fù)母親,如果……如果我入贅燕王府,就沒人敢傷害母親了,母親就不會哭了……不會……”清澈的眸子漸漸濕潤,漸漸溢出水,言語斷斷續(xù)續(xù),無助而悲傷,不能自己。
傲心微低頭,纖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的思緒。
墨玉般的眸子依然溫和如海,只是嘴角露出了接近勝利者的微笑。
“很好,你是一個孝子,一個好孩子,那么現(xiàn)在告訴我,你愛燕世子么?”
溢水的眸子,閃了閃,茫然,卻又悸動,愛?
愛么?
什么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