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寶貝,敢不敢過去見見傅爺?”
她仰頭,頸上的鴿子石猩紅一點熠熠生輝:“有什么不敢的?”
兩人攜手前行,傅夜清那張熟悉的臉就在她面前,越來越近。往事歷歷在目,她不能忘記地牢里她遭受到的恥辱,也不可能忘記他在一瞬間定了她的罪。
可是她還是笑著,就像傅夜清曾經教她的那樣,再恨再怨,在對手面前也得是笑著的。
“傅爺,好久不見了。”
念卿朝她伸出手去,完美的理解,她帶著薄薄的手套,他執起來輕輕的印上一吻,抬起頭來時,他哪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她,帶著數不清的滄桑,眼底有一點青色和深深的眼袋,和灼灼其華的念卿相比,他明顯蒼老的太多。
老了呢,曾經叱咤風云的傅爺也開始蒼老了。
他握著她的手又那么幾秒鐘的停滯不想放開,顧歡在這方面極是小氣,立刻在旁邊咳嗽示意:“親愛的,你別光顧著敘舊啊,都記不得幫我介紹一下。”
念卿立刻收回手來挽住顧歡的胳膊。
傅夜清也找回了一貫的狀態:“還用介紹么,顧四少年輕有為,我怎么能不認識?”
侍者端了酒過來,三人各端一杯。念卿握著冰涼的杯腳只覺得這兩個男人之間有濃厚的火藥味。
顧歡道:“那么,我來向傅爺介紹一下念卿吧。”
傅夜清說:“那個更不必,我對念卿的了解應該更甚四少幾分。”
“了解最好,我想讓秘書通知傅爺,念卿手上有15,的傅氏股份,而我也剛剛購得30,這30,我會送給我夫人當新婚禮物。那么就在近期,我的夫人,也就是傅爺熟悉的念卿,就會入主傅氏的董事會,還請傅爺對我的夫人多多關照。”顧歡笑的一臉奸詐,靠的近的來賓本來就關注他們三個人的情形,如今又聽到這個話的臉色立刻大變,饒是局外人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如此一來,顧歡入主傅氏便有幾大的把握了。也不知這平素相安無事的兩個人為何突然間劍拔弩張起來,眾人皆覺最近局勢不穩,只怕要打電話給股票經紀了。
傅夜清表面到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念卿也從不奢望在他臉上看見什么正常的表情。
“那么,我便是要多一個合作伙伴了,念卿什么時候和四少完婚也不通知我。”
她微微正襟:“念卿人小福薄,不敢叨嘮。”
他的眼中,終于閃過了一點不尋常的表情:“那我就在這里恭賀念卿你得遇良人吧。”他如此說完又道:“抱歉,來賓眾多,招呼不周了。”
他說完倒是微笑了一下,念卿不住在心里想:真是難得的微笑。
傅夜清不過是平常的上來周旋兩句就離開,兩人的對話這么平淡。他祝她得遇良人。她說自己人小福薄。
大廳里的人不少,場面也并不比傅夜清結婚那天低調多少,顧歡把臉貼過來笑道:“怎么樣?給你個機會和你家傅爺敘敘舊?”
“您這是嘲笑我么?”她嘴角含笑,抬手替他整理領帶。
顧歡抓起念卿的手照例偷香了一把:“為夫這叫寬容!”說起這話來那兩對狐貍眼翹的不能再翹了。說完便放開她去陪某某小姐跳舞去了。
念卿看他在花叢中如魚得水的樣子,還真懷疑他到底是寬容了還是期待已久了。
念卿站在原地,有夜之會所里的侍者殷勤的送上一杯酒,她拿在手上淺淺的喝了一口,在心里計算著時間。
顧歡離開三分鐘之后,傅夜清從大廳里消失了。
顧歡離開五分鐘之后,有侍者過來傳達傅夜清的話。
念卿含笑的答應了侍者的要求,并沒有半分的為難。趁人不注意提起裙擺沿著南門小門的樓梯走上了二樓。
夏宮的四周臨水,夜風拂過水面再吹到人身上,饒是念卿在冬天里慣穿薄衣也覺得這樣的寒冷并不是好接受的。
她在這個夜幕降臨的時刻,在這個宮殿般金碧輝煌的建筑物里,在宴會的樂隊演奏聲中提起裙擺一步一步的走上二樓的露臺。
這樣的一切看起讓,讓她看起來向童話故事里的灰姑娘,滿載著幸福的走向自己的王子,然后開始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是,很可惜,她不是的。
她既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她只是男人眼里的妖精,女人眼中的狐貍精。
只是一個可以讓人隨便拋棄不信任和嫌棄的角色。
夜幕中的男子有著完美的長相,以及已經刻意放柔和的眼神。他穿著法國名匠手工縫制的西服,戴著從Cartier定制的腕表。混身上下洋溢著一種低調的奢華。
那個腕表,和她手上的本是一對,她拿到手后親自改裝,硬生生的改成了貼身的武器,可是他嫌太小家子氣,從她送給他時就丟到了一邊不肯帶。
這一次倒是翻了出來,看樣子是想打感情牌了。
“傅爺,你已有妻,我亦成婚了,這么約我出來,似乎不太好吧。白小姐她不會介意的么?”
“當初那個小不點,竟然已經長的這么大了,還悄無聲息的嫁人了?”
“當初那個傅夜清,竟然已經這么老了,還血淋淋的娶妻了。”
“什么叫血淋淋?”傅夜清顯然不喜歡這個詞,當即皺起眉頭來。可笑,清和幫的幫主竟然會怕這個詞,還是因為這個詞有可能玷污了他心中純潔如雪的妻子呢?
“我在地牢里流的血還不夠多么?”
風吹亂傅夜清的頭發,也吹散他話中那或真或假的情緒。
“念卿,前幾天的事是我沒有查清楚就遷怒于你。”
“你想說什么?傅爺。”念卿端著很得體的笑,兩只手抱在胸前淡淡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傅夜清。這個夜晚還真是有點冷呢。
他是想說對不起的,可是醞釀了多久都沒有說出口。
“這件事說不定就是顧歡在挑撥離間,傅氏能發展到如今這個規模也有你的功勞,你忍心讓自己的心血被顧歡侵吞么?”
他的手搭在念卿的肩膀上,念卿自認識他以來,從未被他如此溫柔的對待過。
她目光忽閃忽閃的,不忍心再去瞧傅夜清仿佛自己再多看幾眼就會改變的心意。于是側頭去看夏宮外面的風景,游艇送來更多的賓客,婚宴就要開始了呢。
她這樣的躲避,在傅夜清眼里看起來卻是轉機。
“你手上的傷口還疼么?當初我只不過是想讓你在地牢里呆幾天,磨磨你的性子,沒想到底下的人敢欺上瞞下。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跟顧歡跑了。念卿,你幾乎是我一手帶大的,十多年的感情,沒有人能夠輕易抹去,傅氏如今一切如舊,你回來吧。”他拉起她的手撫摸著她結了疤的傷口,以情誘她,以話勸她。
傅夜清的這句話讓念卿想起了他在她初次和白純見面時給她的承諾:“一切都不會改變。”
怎么可能一切都不會改變?
他沒變,他向來都是那個他。只是她從前看不明白罷了。
變了的是她,現在的曾念卿看明白了自己在傅夜清的心里到底是個什么地位。
她的聲音大概是因為天氣的原因有些顫抖:“這里很冷,如果傅爺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回大廳里去了。”
他在她這句話之后果斷的脫下身上的西服想要給她披在身上。
“傅爺的衣服,披在我衣服上難道不覺得晦氣么?”
“念卿,我何事嫌棄過你。”
“可是我嫌棄你!傅爺!”念卿在傅夜清不可置信的神色里又重復了一句:“我嫌棄你呢,傅爺。”
“要我回傅氏是不可能的,我會成為顧歡明正言順的妻子,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一個男子的身邊,不會再被哪個女子罵作狐貍精,也沒有人再嫌棄我不純潔。我也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你其實說的對,為若柳絮因風起,可是柳絮和雪再像,也不是同一種東西。傅爺,我實在不稀罕你的傅氏,因為我會從你手上把它一寸一寸的奪過來。”
念卿覺得在自己二十二年的歲月里,從未如此的精彩過。
對面,是她曾經視為神祗的男人。
可是她對著他信誓旦旦的道:“你擁有的一切我會一寸一寸的奪過來。”
如果她從前雖然不怕傅夜清但是也不敢輕易惹她。那么現在她是真的無懼了。
有句話說的好啊,無愛則無懼。
溫順了十幾年,聽話了十幾年。連他要她去同別的男人上床她也不過鬧鬧脾氣就遵從了。
傅夜清從來不曾想過在自己面前如綿羊一般的女人有一天會這樣的忤逆他。
“念卿,你難道會相信顧歡的話,或者是你以為他愛你?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就真的是太傻了。”他以為念卿對顧歡抱著幻想于是如此說到。
傅爺啊,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念卿在心里嘆氣感傷。
“很早前,就有教習教過我。女人這一輩子不要相信兩種人,第一種是情人,第二種是敵人,當時我并不相信。可是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不相信了。在商言商,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愛情,這種東西,我再也不希冀了。”她的聲音以夏宮的大鐘敲響六下為背景。
是六下,不是十二下。
十二下,灰姑娘要退場了,但是六下就是新娘進場的時間了。
“六點了,傅爺您還是趕快去守著你的夫人吧。”她依舊笑顏如花。有傅氏的人上樓來遠遠地站著想要通傳什么。
她聳了聳肩,邁著細碎的步子走下了樓。
傅夜清愣了片刻,他以為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念卿回心轉意并不是不可能的。或者是,他做的還不夠。好吧,那他就再多做一點。
“過來!”他對著黑暗里站著待命的人道。看來,這件事還是要好好謀劃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