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狂云卷霧,一片灰蒙蒙的色調,仿佛天地間余下的只是蒼涼。
一隊人馬單調地行走在沙石路上,最末跟著一輛馬車,隔得遠了,只聞得鐵鏈碰撞的“哐當”聲,在蹣跚的步履間此起彼伏。
沒有人言語,也沒有人嬉笑,整個隊伍就像是從亂葬崗里挖出的死尸,寂靜無聲。
當然,對于發配到北方苦寒之地的囚奴們來說,這趟旅途又與死亡何異?
如果留在南方,他們或許會被當作奴隸賤賣,但那生存的希望也多上一分。
能生,誰會想去死呢?
可留在南方的機會,沒有錢財的疏通,又怎么會輪到他們?
發配北地路途遙遠,要步過高山峻嶺,踏過平原小溪,再翻過麒麟雪山才能到達。
就靠一雙腿,走也能將人給走死。
聽說,被發配北地的囚奴,至少有一半的人會死在路途之中,而到達北方后,受不了那里的天寒地凍,最終能活下的更是寥寥可數。
他們這一隊人馬離開皇都也有一個月了,可路途卻只走了一半,那仿佛沒有盡頭的道路,讓人的心也涼了。
沒有生的希望,再走似乎也是徒勞。
突然,隊伍中有人長嘯一聲,竟然一甩鐵鏈,就地而坐,看那姿勢,似乎再也不愿意多走一步。
一人的停滯,便使整個隊伍無法前進。
長長的腳鏈從第一個囚奴一直連接到尾,沉重的鏈子上銹跡斑斑,深紅色的銹跡與暗色的血漬交相錯雜地盤旋著,不仔細看,倒真不能分辨。
隊伍里有一陣躁動,看守囚奴的官吏停下了腳步,執著長鞭,一臉兇象地向那坐地之人行來。
“起來,給我繼續走!”
官吏的身子肥胖,可走路卻很是扎實,下腳有力,人未至,長鞭卻已經落下,“啪”地一聲,便在那坐地之人的肩膀留下一條血痕。
一聲慘叫頓時響起,在蒼芒的天地之間回蕩,食腐的禿鷲們早就尾隨著這一隊人馬,此刻聽聞慘叫響起,更是歡快地在隊伍的上空盤旋不去,就等著有人倒下,它們能再美美地飽餐一頓。
“我……我真的走不動了!”
原本還有些底氣的囚奴在長鞭之下也是哀叫連連,不想走,并不代表著此刻想受罪啊。
長鞭一下,皮肉開花,身體顫抖,抽痛不已。
“不走,你想在這等死吧?”
肥胖的官吏冷冷一笑,似乎從鼻孔里發出不屑的聲音。
押送這一幫囚奴去北地,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若不是要吃著皇糧,誰想去受這些苦?
囚奴低垂的視線慢慢抬高,從官吏肥胖的臉上移開,向后望去。
在整個隊伍的最后,是一輛馬車,更具體一點說,那是一輛囚車。
那囚車之上的女人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個月,不吃不喝,竟然也奇跡般進活著。
可像她那樣也好,有車坐,不用走路,不用像他們一樣腳底化膿生瘡,就快要磨穿了腳底板,也看不到前路通往何方。
“怎么,想坐車?省省吧你!”
又是一鞭下去,那囚奴的臉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她捂著眼睛在那里哀號著,可鮮血已經止不住地從指縫中汩汩流出。
那一鞭下去,她的眼睛,該是廢了。
“給她解開腳鏈,留她在這里陪……”
肥胖官吏突然抬起了頭,看著天空中盤旋的猛禽,殘忍地咧嘴一笑,“給禿鷲們做個伴……”
“不要啊,大人,別丟下我……”
原本還在捂住眼睛嚎痛不已的女人,頓時趴跪在地,對著肥胖官吏不住地磕頭,兩手死死地攥住腳鏈,仿佛那攥住的便是求生的希望。
自暴自棄的哀嘆與頻臨死亡的哀嚎絕對不能相比!
那囚奴哪能想到,原地的一歇,就能讓她的生命在下一刻與死亡劃上等號。
沿途,那些病死的,累死的囚奴們,種種慘象尚在腦中徘徊不去,而自己就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從心底卷起的深寒在一剎那間便將她吞噬殆盡。
“動手,還等什么!”
肥胖管吏看著站在一旁的兩個瘦官兵,兇惡地下達著命令。
至少,在這隊人馬中,她最大,誰敢不聽她的?
那囚奴不停地廝叫著,卻最終沒能守住那困住她一方自由的腳鏈,鮮血覆蓋了她的整個面龐,顯得猙獰而又恐怖,余下的一只眼睛,只有空洞木然的眼神,看著那一隊人馬慢慢地從她身邊走過。
生的希望,就此被剝奪而去。
而等待她的,又將是怎么樣血腥的恐怖?
想著想著,她便忍不住瑟瑟發抖,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
整個過程中,所有的人都沒有作聲,冷眼旁觀著這一幕的發生。
本來有五十人的隊伍,到現在,也只剩下了三十八人,在未來的路途上,也不知道最終活下去的有多少。
所以,誰還有心情顧忌別人的死活呢?
“咔”……
木輪碾過碎石,濺起一塊打到了那囚奴的腳邊。
她緊緊握住那石塊,獨留的一眼中泛起恐怖的血絲,看著漸行漸遠的隊伍,最終,發泄似地將石塊用力一擲,砸進了囚車里,打在了那昏睡女人的腦袋上。
女人無意識地“嗯”了一聲,從睡夢中慢慢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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