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哄哄的馬糞堆積如山,那刺鼻的味道布滿了整間棚子,大大的綠頭蒼蠅在馬糞堆上嗡嗡作響,盤旋不去,盡情地享受著這一頓屬于它們的饕餮大餐。
“我說阿辰啊,你怎么就不愛說話呢?”
一身灰布衣的女人揚手鏟過一堆馬糞,說話之間轉身便倒在了身后的大木桶中。
這些最骯臟的馬糞,可是最好的肥料。
北地的人們都趕著這秋天最后的一點時間,準備收成最后的一批糧食,不然,到了嚴冬,遍地白雪,便再也沒有積蓄食物的機會了。
皇甫辰抬頭看了對面的女人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又埋下腦袋繼續干活。
對面的女人叫阿平,是她現在的室友,也是與她一同干活的搭檔。
唯一的毛病便是愛聒噪,即使她不搭理阿平,她也能自顧自地說上一整天。
鏟完最后一堆馬糞,皇甫辰擱下了鐵鏟,抹了抹額上的汗,抬頭看了看棚外,天色不早了,這一天又過去了……
一個月前,他們這批囚奴便被送達了目的地--朔城。
而她因為長相恐怖,則被那林管事分配到了最臟最累,也是不與人打交道的地方干活,那里就是馬棚。
沒錯,現在的她只是一個馬奴。
侍候馬匹,清清馬糞,就是她每天的工作。
初時,她哪里受得了這份苦楚,一進到馬棚里,她差點沒被熏死,勉強地干了一天活之后,手掌已經全是血泡。
身嬌肉貴,就連睡覺的床榻都要鋪上十二層上好的絲棉軟絮的她,竟然要為這些畜生服務,這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更別提那住的草棚房,睡的硬板床。
北方的天氣溫差極大,白天是晴空萬里,夜晚便是冷風習習,透過那草棚的空隙,呼呼地往里灌著,凍得她整晚都不敢合上眼。
這樣的日子,她竟然堅持了一個月,想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許,她的堅持有一半要歸功于那個男人......
遇到那個男人,是在她剛剛上工的第四天。
來到朔城安頓之后,她三夜沒合過眼,每天干的又是這勞心勞力的重活,皇甫辰只覺得走路眼皮都在打架。
而跌跌撞撞,迷迷糊糊的結果便是她將一堆馬糞倒在了正在巡視的林管事身上。
這下,當然是闖了大禍。
阿平驚得在一旁咬著手背,驚懼地不敢上前一步,而她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便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按在了地上。
臉貼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一刻,她的心也涼到了頂點,得罪了林管事,她知道這次不是輕易就能說得過去的。
果然,容不得她多說一句,一團馬糞便塞入她的口中,頓時,她便覺得胃里一陣酸水上涌,惡心地直想吐,“哇”地一聲便吐了一地,黃白之物交雜著,腥臭的味道讓按住她的女人們也不由地扭過了頭,捂住了鼻。
“把她給我吊起來!”
林管事一邊清理著衣服上的污物,一邊指揮著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手下。
那嘔吐的勁兒還沒有過去,皇甫辰便被人給吊了起來,暈眩的感覺讓她幾欲昏死過去。
“你這個丑女人,果然沒安好心!”
林管事一抬手,接過仆從遞來的馬鞍,一臉兇樣地走向皇甫辰。
“是不是嫉恨著我將你分到馬棚來,所以今天沖我霉頭來了……”
林管事咬牙切齒地說道,近得皇甫辰的身邊,揚鞭就甩了過來。
“啪”地一聲,粗布衣服便被劃過一道血痕,布條卷著血絲搭落了下來,露出里面腥紅的血肉。
北方的秋天已經略有涼意,但對于他們這種囚奴,不到最冷的時候,林管事絕不會發給他們棉衣。
所以,這一鞭下去,單薄的布衣哪能抵擋?
一聲慘叫憋在了肚里,皇甫辰咬緊了唇,硬是不發出一點聲音,閉著眼睛,任憑那馬鞭如雨點一般地簌簌落下。
手腕被麻繩吊住,整個身體懸在空中,她的腳沒有支點,兩只手腕被勒得浸了血,而那一鞭一鞭抽打在她身上的痛感讓她慢慢地失去了知覺。
她不會求饒,也不能求饒,她的尊嚴不允許她這樣做。
即使……即使就這樣被打死嗎?
不!
她不能死!
翕動的睫毛撲簌了兩下,是霧氣,還是汗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恍惚之中,她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
他就在不遠處站著,很高大的形象,很魁梧的身材……
他在與林管事說話嗎?
嗡嗡地聲音,她聽不清。
之后,林管事帶著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之后,他也走了。
接著,阿平奔了過來,放下了她,她便覺得再也睜不開眼了。
一倒頭,陷進了黑暗之中。
后來,她從阿平口中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了那個男人叫做趙寒。
也知道,是他,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