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皮鞋踏在雕花瓷磚上的聲音格外清脆。
我清楚的知道耳畔這個聲音和我的心率一樣快。
大廳里有些人好奇的轉過臉看著這個一向從容不迫的總裁秘書突然像一陣風疾掃而過。
我必須和他談談!
這是我回到公司腦海里一直翻滾不停的念頭。
我從普通員工電梯直接到達第五十層。
這一層樓已經成了以他為中心的電腦技術研究部門。或者該說是他的王國。
安安抱著一摞文件看見我,張開口還來不及叫,我就直接從她面前走過去了。
她沒有跟來,因為我是總裁的秘書。
可能來向黃晉文傳達總裁的指示,也可能來給總裁拿東西。
她不需要跟在后面問我想要干什么,需要她提供什么幫助。
我直接推開那扇暖色調的厚重檀木門走進黃晉文的辦公室。
那是一間極為豪華的辦公室,占地約40平方米,墻上是一大片抽象派裝飾畫,一套豹紋的產自意大利的Natuzzi沙發,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少有的紫檀木辦公桌,辦公室內還有幾臺連接不同控制系統的電腦。辦公桌和沙發附近各有一臺電話機,顯然一臺公司的,一臺是私人的。
我沒有心思欣賞他的辦公室,但卻被迫呆在那間辦公室里面欣賞那些畫。
因為他根本不在辦公室里。
奇怪,工作時間他去哪了?
既然上來了,我就不打算不了了之,否則那個念頭會一直糾纏直到我發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見他回來。
我越來越煩躁,總裁那邊我還得過去守著,要是古婼籬找不到人那我不就慘了。
再等15分鐘,我給自己定個時間。
突然,一聲刺耳的鈴聲震痛我的耳膜,我幾乎嚇得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
這個突兀的聲音把原本靜謐沉凝的空間驚擾得令人格外不安,我也實在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就往外走。
可是那無休止的電話鈴聲讓我遲疑了一下,職業病又發作了。
我的工作里有接公司所有電話這一項,但我知道那是一臺私人電話,我不想去接。
我靠在門口,心里想,我就不信你不停下來。
我想等他停下來我才走,這樣會讓人走的心里舒服點。
可是二十分鐘后它還是沒有停。
我畢生最討厭這種電話了。
有人的話,人家不想接你還何必打擾人家。
沒人的話,你打了也白打,徒擾他人清夢。
記得上次那個凌晨響了三十分鐘的電話,現在想來還心有余悸。
可人家是警察,他愛怎么打就怎么打。
想告他還可能被掛上個妨礙公務的罪名呢。
我就不信這次也會是警察局來的電話。
在一種很微妙的心理作用下,我拿起了那塊可憐的震得快碎掉的話筒。
那時我并不知道,在我拿起電話這一瞬間已經做了一件令自己以后更麻煩的事。
我后悔了很長時間,直到一切結束。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這次我沒打算先開口。
對方似乎也沒打算讓我先開口。
一個中年人尖銳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刺入我的耳膜。
“哼,你以為你不接電話就沒事了嗎?你以為我不會直接到公司找你嗎?我女兒的事你最好給我個滿意的交代。其實你又何必那么吝嗇?現在你都高官厚祿,平步青云了,還出不起那點錢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勾搭那個總裁,黃晉文,你給我聽清楚了,三天之內我收不到五千萬,我就會有法子讓你身敗名裂,你等著瞧!我.....”
我用有些僵硬的手掛上了電話,隔絕了那個惡心的聲音。
然后閉上眼睛,靜靜的調整自己的呼吸,要不然我可能會在這個奢華得可憐的空間里窒息而死。
這次不是警察,是勒索者。
我想笑,可是臉上的肌肉不允許這種不合理的牽動。
這是一臺私人的電話機,必須和他有特殊關系的人才會有這臺電話的號碼。
我知道黃晉文有幾個紅粉知己,但似乎清白的很,而且那些人都是名門貴族的小姐。如果真發生什么“意外”,要說的也是婚嫁的事,絕對不可能是勒索。
什么樣的父親會用女兒的幸福來作為勒索的籌碼呢?
他又怎么知道黃晉文在......
我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
心里頭有個聲音不停催促著我,快去找黃晉文!快去找黃晉文!
我急匆匆跑出去,安安見了我很吃驚。
我估計我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從羅馬斗獸場逃跑出來的奴隸。
我要去哪?我不知道!
等從電梯出來我才發現我站在這幢大廈的第六十六層,一種莫名的恐慌又向我襲來。
就像我提早偷窺了上帝的安排一樣的不詳。
我只能順著自己一年來的習慣朝那個方向走去,經過兩旁的鑲嵌著文化石的柱子,一面光亮的玻璃鏡反射出一張蒼白的臉。
我繼續向前走,第一道門是總裁休息室,我沒有停下腳步,第二道門微微敞開,兩道人影綽綽約約印在平滑透亮的紅木門面上。
像兩個奇怪的交叉在一起的符號。
我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滋潤干澀的喉嚨。
伸出有些顫抖的手輕輕推開門。
我眼前是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身體。
男人和女人在狹小的空間里激烈的擁吻著,寂靜的空間里我仿佛聽到他們細碎的呻吟喘息,周圍的一切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存在。炫熱的原始火花在辦公桌前繚繞,背后淡藍的一片天像一張巨大的密不透風的網向我鋪蓋下來。又像一張極盡嘲弄的臉,嘲笑著我的天真自負。
‘不,我不能退縮,他會傷害她!’
在我的腦海里閃過這句話的同時,原本準備悄然離去的腳卻突然堅定的踏在地板上。
“噠”的一聲脆響,足以讓在原始欲望中徘徊的男人和女人清醒過來。
確實,他們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就像被攝像機定格了一樣。
而且如我所愿的慢慢分開了。
可接下來的卻是無窮無盡的尷尬。
天!我到底在干什么?
古婼籬的目光很妖媚,但望向我的時候卻帶著冰魄般的冷厲。
她嚴酷的審視灼痛了我臉上的皮膚,像是在懲罰一個不被歡迎又無故闖進來打擾她的人。
而那個男人卻是滿臉的呆滯,然后神情開始訝異、慌張,慢慢到手腳無措。
他欲言又止的看著我,好像想要對我解釋卻不知怎么開口,甚至眼里還帶著一點無辜的歉意。
我的心就像掛了重重的一塊鉛,慢慢的下沉。
我不知道男人那張臉里面有多少成分是真的。
他的演技簡直讓我嘆為觀止,我相信世界上最好的演員的表演都沒有這張臉沒一個表情來得生動。
“你來干什么?出去!”這句話是用很平緩的語調說出來的,在我聽來卻比她直接站起來給我一拳還讓我更痛苦更受傷。
古婼籬從未有過的冷酷無情像一顆冰冷的子彈射進我的心臟。
那是一種怎樣的經歷?
絞痛,寒冰徹骨,令我窒息。
可是我的表情卻神奇般沒有改變一分一毫,我想我和黃晉文其實是同一類人。
我有什么資格鄙薄他?
我垂下眼席淡淡的說:“總裁,黃主管有女朋友。”
多么傻的一句話不是嗎?
無論什么時候,想起在當時那種情形下說出那樣一句話來,都覺得自己是被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沖昏了頭腦。
黃晉文臉色蒼白,莫名其妙的看著我,一張口開開闔闔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仿佛對我的指控完全不知所謂,卻又攝于我的威力他的單薄而無力反駁。
古婼籬優雅地將美麗的手指交叉放在大腿上,冰冷的目光中透出幾縷譏誚,櫻紅的唇劃出優美卻冰冷的弧。
從兩片唇瓣中間吐出五個字,像五把冰刃,狠狠地刺在我胸口。
“我..叫..你..出..去。”
即使我沒有表情,我的臉也會白。
“總裁,他會傷害你。”我沖口而出。
什么叫沖動的懲罰我很快就知道了。
黃晉文轉過頭驚慌不安地看了古婼籬一眼,支支吾吾地對我說:“江秘書對不起,我不該來這里,我先走了。你和總裁好好聊,不要.....”
我心里一陣冷笑。
古婼籬卻是真的冷笑出來:“晉文,我沒有什么話跟我的秘書講,我一向討厭太自以為是的人。你想出去就先出去吧。”
黃晉文小心的看了古婼籬一眼,緩緩地從我身邊走過,我沒有看他一眼。
我也轉身準備離開。
“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