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水漬漫過了鞋面微微帶點腥味，古婼籬說的沒錯，所有消防器材都打開了。

淡淡的血腥氣息意味著還有人遭遇不幸。

不難想象突發的事件讓他們不知所措，盲目的從樓梯口跑下去卻反而送了命。

被封鎖在辦公樓里面的人雖然僥幸逃過了一劫，但也許還有更大的災難在等著他們。

可憐的是他們根本對發生的一切丁點概念都沒有。

“有楊爍他們在，傷亡應該不會太嚴重，只是.....”

古婼籬攢緊眉頭，憂郁嵌入了那雙總是信心十足的眼眸。

我知道，只是....經過這件事以后，這幢大廈的命運將如何？

‘古氏集團’是古婼籬一手撐起的，投注了她多年的心血。

從一個積敝及深搖搖欲墜的小公司到如今問鼎世界舞臺的大企業，就像一個她親手帶大的孩子。

它是屬于一個十八歲女孩的生日禮物，葬送了這女孩的初戀，也讓女孩受傷的靈魂有了短暫的休棲之所。

我還知道她愛里面的每一個員工，深愛背后那片藍天。

“這處大廈是我們上一輩遺留下來的，本身不是為了辦公司企業而建。或許他建這幢大廈有更深的用意，而‘雅典娜’是這幢大廈的靈魂，如果‘雅典娜的葬禮’程序真的啟動，對古氏來說是個很大的麻煩。”

古婼籬清冷的聲音回蕩在空悠悠的走廊，挺直的背脊猶如這幢大廈的頂梁柱。

我默默的凝視著這道背影，傲然挺立的背影。

昭示著古氏一族永不退縮的尊嚴。

監控室

這是我第一次進到這個地方。

比我的密室大了兩倍。

四周布滿大大小小的電子儀器，墻壁上都是屏幕，中間是這間十坪大小的監控室里最大一臺機器——總控制臺。

銀灰色總控制臺上按鈕如同蜂窩一樣密密麻麻的嵌在平臺上，上面的灰塵積出厚厚的一層，顯現許久沒有人動過的事實。

這是自然的，‘雅典娜’是智能機正常情況下不需要人操控。

不過仔細一看，有些按鈕，引撃卻很干凈，明顯是有人操縱過，而操縱的人就站在我面前。

他們是楊爍、詹信——監控室里唯一的管理人，也是古紘留給古婼籬的幫手。

另外還有還有兩個電子技術開發部門的主管。

我倒是沒想到公司里還有這么兩個主管知道‘雅典娜’的秘密。

我和古婼籬進入監控室的時候，楊爍他們已經在里面工作了一個小時。

“怎么樣了？”

古婼籬神色凝重的望著屏幕上顯示的各層樓的情況。

透過墻壁上的屏幕，可以看到每一層的狀況，包括第四十四層樓梯口那個倒在血泊中渾身彈孔的女助手和電梯里那具焦炭一樣的尸體。

相較之下辦公廳里那些‘狀況’就算是樂觀的了。

每一層的消防裝置，電器設備都處于高速工作狀態。

走廊的警鳴不絕，消防栓噴涌出大量的水。

聚集了最多人的辦公大廳幾乎被水淹了。

地上的水流不出密閉的空間，一直漫到辦公椅上，天花板上還在不停的灑水，文案，報表，電腦....全都泡在水里。

本該全神貫注投入工作中的白領人士此刻正像一群落湯雞，抱著雙肩蹲在辦公桌上瑟縮著，可想而知整個辦公廳的溫度已經降到了最低。

有的人在試著打開那些奇怪的門，還有的人大聲的喊叫救命，更多的人在打電話求救。

但每個人臉上都是一樣茫然。

這些人當中只有兩個人神情比較泰然，她們靜靜的坐在沒有‘雨露’的一隅，時不時看看表，說說話。

她們是朱麗娜和安安。

從顯示門口情況的屏幕里可以看到大廈內詭異的情況并沒有引起外面的注意。

人流車馬照常來來往往，雖然有不少路人經過門口的時候奇怪的張望著堵在大門的花崗巖，但還是照常走了過去。估計是以為古氏集團在開展什么周年大慶典活動。

“情況很不妙，這些控制系統好像都失靈了。”楊爍冷冷的撇了我一眼，逐一向古婼籬報告大廈的情況：最先發現智能機器‘雅典娜’出現異常的是監控室的管理人詹信，那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

他一發現就馬上對所有儀器都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卻沒有查出任何結果。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

大廈里的一切電器突然自動工作，許多人覺得很奇怪但都沒有意識到情況的不尋常，一直到六十六層樓每一層的門窗都被墻壁伸出來暗板封死了，才霎時亂成一團。

電梯里的那個人是新進公司的員工。

事發當時那名員工正在電梯里，詹信從屏幕上看著他被高壓電流擊中，倒地而亡，卻無力救援，因為那時塵封的按鍵都失靈了。

四十四層樓梯口的那名女助手卻是因為過于慌亂，打不開電梯就逃到樓梯口而不幸葬身在槍彈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事發當時正是工作時間，大部分的人都被鎖在辦公大廳里頭還算是安全。如果是上下班時間情況就很可怕了。

不過這樣的安全也許只是暫時的。

楊爍他們就在這一層工作。自從黃晉文被解雇后，古婼籬把楊爍調到這一層來管理電子研發部門以及監控室的工作。察覺到一切的混亂，他們火速就趕了過來。

而朱麗娜、安安她們和其他人一樣被困在下面幾層。

楊爍最后說道：“到目前為止傷亡只發生兩起。”

詹信指著顯示大廈外面的屏幕說：“我們或許需要請求外援，古氏集團大廈現在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里面的任何聲響都傳不出去。”

古婼籬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柔美而邪惡的聲音再次傳入每個人的耳里。

——【圣潔的墓地，純凈的靈魂，葬禮的歌聲，魔鬼的夢靨。】

聽到這個聲音屏幕里的安安和朱麗娜徒然站了起來，臉上隱隱有緊張之色。

操控室里，一種恐慌的氣氛正在醞釀。

兩個主管臉色慘白，失焦的望著那些電子儀器，原本有序的操作變得慌亂不堪。

楊爍眉頭緊蹙，轉身立刻坐到控制‘雅典娜’程序的電腦前，運指如飛竭力停止那道可怕的命令，額角汗水涓涓的滲出。

詹信驚恐的望了望古婼籬，見她一絲反應也沒有，趕緊俯身手忙腳亂的在另一臺機器上一遍遍作檢查和調整。

古婼籬輕咬下唇臉，沉默的靠在了墻上。

噩夢終是降臨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相信，黃晉文真的下得了手。

他應該是知道古婼籬會有強有力的外援才不再拖延立下毒手。

一直以來，我總相信這一刻的到來只有夢中才會出現。

如今我身在此景，真的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我希望這只是一場夢，醒來一切都沒事了。

可是被指甲刺入的掌心會痛，它告訴我‘雅典娜的葬禮’真的已經被啟動了。從進入監控室那一刻起，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罪，我的自私。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卻要由這么多人去承擔。

我想這一刻我已經麻木了，沒有一絲緊張和驚慌，連懊悔的痛楚都沒有。

我平靜的望向墻上某一個屏幕。

沒想到“雅典娜”的聲音竟然是唯一個能傳到大廈外面去的。

那柔美的聲音宛如情人耳邊的呢喃，動人心弦，令過往行人如沐春風。他們終于有的停下腳步對著大廈發愣。

但從屏幕上我看到那些人臉上出現的表情其實是在好奇“這是新的廣告詞？怎么這么有‘創意’？”

他們卻不知道，這聲音對大廈里的人來說無異于一道催命符。

在我來到古氏集團，著手‘雅典娜’之初就發現了一道很特殊的程序。

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我才弄清楚它的全程詳細設置。

但我始終不明白它的存在意義。

一道炸毀六十六層大廈的程序有什么意義？古氏的上輩為什么要通過‘雅典娜’來引爆大廈地底下的天然氣？

為什么有人勘察出這一帶有著豐富的天然氣資源卻不去開采盈利，反而要在氣礦的中心建起一幢大廈？

再用這種方式把它毀滅？還要連帶禍及這片繁榮的土地？

行事詭異的古氏一族到底在做些什么？

【葬禮之末的三十分鐘，世人圣朝】

“可惡，這些儀器到底怎么了？完全沒有一點反應！”一名主管汗流浹背，狠狠地一拳砸在總控制臺上，氣急敗壞的喊。

另一個也放棄的站起來，哀哀的望著古婼籬，眼里盡是恐懼。

唯有楊爍和那位管理人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

“那是因為操控權早就不在這些儀器上。”我在一旁淡淡的出聲。

所有目光立刻都烙在我身上。

詹信搖搖頭斷然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可以保證沒有人進過監控室，那有可能被人轉換操控權？”

“哎！要是黃主管在這里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處理這些東西。哎，這下可怎么辦！”那位望著古婼籬的開發部門主管沮喪的嘆了口氣，話里的意思似乎有些抱怨古婼籬炒了黃晉文。

畢竟這時候生死關頭，誰都只求能活命，管你對還是錯。可惜他卻不知道，要他命的人正是他嘴里的救星。

楊爍卻狠狠的掃了他一眼，滿懷威脅的冷哼一聲，那家伙頓時嚇得直哆嗦。

古婼籬輕輕搖搖頭。

楊爍沒再看他，而是轉過頭來以從未有過陰沉冷肅問我：“移到哪里了？”

“NT-7機，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我瞄了那位沮喪的主管一眼，沒有接下去說。我本來想說‘但我知道現在正在操控的人是黃晉文’，不過想想說不說其實都一樣，還是算了，省得讓那家伙難堪。

“你有沒有辦法？”古婼籬凝注著我。

我搖搖頭。

“是你轉的？”楊爍突然陰沉著臉，冷冷的問我。

我沉默的點點頭。

“你個混蛋！”

從我一進來就想教訓我的楊爍終于忍無可忍爆發出來。他一把扯住我的衣領狠狠的推到墻上，怒不可遏的掄起一拳毫不留情的送來。

沒錯，我是個混蛋。以往造出的病毒襲擊事件盜竊資料也不過是為了掩飾這個最終目的而已。

是我把那些程序輸入芯片里，是我保不住芯片讓它落入黃晉文手里的，是我把古氏大廈送入火葬場，是我將災難帶給古廻區.....是我，都是我，最自私的人。

在這關鍵時候卻成了最無能的人。

他此刻就是拿刀捅我也不過分，何況只是一拳。

身旁的她應該也終于后悔當初沒把我揪出來了。

沒有任何反抗，我想我很需要這一拳激醒心底的麻木。

“啪！”拳落入掌心的脆響。

古婼籬收回手掌，面無表情的盯著我，冷冷的對那個眥目欲裂的男人說：“你現在打死他也沒用。”

我詫異的抬起頭望著她，她卻不再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