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休息的客棧里。
木槿又一次收到了銫劍送來的畫有祭殤符號的紙條。
她迷離的醉眼微微向那桌上的紙條一瞟,美麗的唇線上揚,露出一個冷艷的笑靨。
衣不解帶,她疲憊地把自己扔在那張不怎么舒服的床上,似乎從來都沒有這么累過,或許真正的勞累便是心累。
極度的悲傷中,她沉沉睡去。
頭一次,她覺得人生沒有意義,就讓她放下一切戒備吧,就算有人偷襲又會怎樣呢?
午時,銫劍站在那間酒氣沖天的客房里。
木槿已經(jīng)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她床畔,凝視著她,眼神里是復(fù)雜的情感。
“槿兒,我該怎么做呢?”銫劍寒冰一般的容顏里滿是憐愛,她輕輕為木槿掩好被子,無聲無息,悄悄離開了。
次日清晨,木槿便上路了。
不管怎么說,的確是她害他失去了深厚的武功修為,況且她早有察覺,卻隱瞞著不敢對他說。
她深深自責(zé)著,若她無所顧忌早些暢言自己的疑慮,他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她要想辦法。
去京師。
事實上,民間一直有這樣一種傳說,皇宮之中,珍藏著一顆名貴的丹藥,若習(xí)武之人服食,內(nèi)力將劇增;若垂死之人服食,將延年益壽。這丹藥外形似珍珠,剔透瑩白,大小也不過指尖那般。
這樣的丹藥在偌大的皇宮,找起來就如大海撈針,況且,沒有人知道服用它的方式,因此,沒有一代皇帝能通過它而長生。
傳說總歸是傳說,無人考證,木槿卻想試一試,她在祭殤的秘密典籍中,也看到過類似的描述,祭殤,很少有錯誤的情報吧。
然而,如何能混入皇宮,還不讓人生疑。
木槿拿紗巾圍住臉,走進了京城的城門。
她選擇了一家看起來人來人往很熱鬧的客棧。
每天早上,她精心易容成一個面相普通的女人,交過前一天的房錢,便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點幾盤廉價的小菜,就這么坐一天,她一言不發(fā),只豎著耳朵聽著周圍人的談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事情卻一點兒沒有進展。
木槿倒也不急,她聰慧過人,除了在親近的人面前,性格也是謹(jǐn)慎沉穩(wěn)的。
一個多月后的一天,時間將近正午,大廳里走進來幾個咋咋呼呼的男人,看穿著打扮,像是衙門里當(dāng)差的。小二連忙巴結(jié)上去:“幾位官爺,您要點兒什么?”
幾個男人只粗粗點了幾個下酒菜,又要了缸酒。
酒過三巡,幾個人的話就多起來了。
“太子去一趟狩獵場,就得搞那么多人跟著!”一個人打了個酒嗝,嗓音大了起來。
“還不是怕,怕那北,北瞳王暗地里偷,偷襲嘛!”另一個喝得舌頭都拉不直了,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說道。
木槿低頭想了想,在桌上放了幾粒碎銀子,便上樓去了。
她倒是心生一計,就是覺得有些荒唐,但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當(dāng)日,那個在客棧里住了一個多月的寡言古怪的女人退房了。
下午,客棧中又入住了一位小姐。
這位小姐,面容秀美,雖然說不上國色天香,卻也秀色可餐,她只帶了一名小丫鬟,看著并不機靈,反而有點兒愚笨。
那小姐的臉上總是帶著甜甜的笑,給人親和的感覺。
店小二又一次屁顛屁顛地迎合上去。
“這位小姐,您……”
“我住店。”那位小姐搶先說道。
“好,請您跟我來!”小二熱情地在前面帶路。
到了二樓,房間不錯,不大,但是很干凈。
小二正要出去,小姐叫住了他。
“請等一下。”
店小二轉(zhuǎn)過身,“小姐您還有什么吩咐?”
“是這樣的,”那位小姐笑得更甜了,“小哥你在這家客棧做了這么久,一定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我想向你打聽個事兒。”
那店小二一輩子被人呼來喚去,忽然有這么個美人兒叫他小哥,還恭維他,不禁笑得合不住嘴,“小姐您盡管說,我知道的就決不瞞您!”
“那好,那我就說了,聽說太子要出宮去狩獵,是嗎?”
“沒錯,這幾天有好幾位官爺都這么說。”
“麻煩小哥幫我打聽打聽,太子究竟哪一天出宮,走哪條街。”
“小姐您問這么仔細(xì)干什么?”
“……”那位小姐的臉蛋兒逐漸紅起來,“小哥,聽說太子殿下一表人才,小女子只想看一看殿下的尊容。”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白嫩的小手塞給店小二一錠沉沉的銀子。
“小姐!您就等著我的信兒吧!”小二笑得合不攏嘴,只要趁官爺們喝醉的時候打探打探,這消息不就出來了!
小二出了門,那位小姐便收斂了笑容,剛才羞澀的樣子蕩然無存,她看了看身邊那個小丫鬟,小丫鬟瑟瑟縮縮的看著她,不敢說話。
“在我這里,看到的,聽到的,一句都不要說出去,過兩天我會付你銀子。”
“是。”
隔天正午,小二就樂顛顛地跑上來敲門,“小姐!是我!”他有意壓低了嗓音。
小姐整了整妝容,笑著去開門。
“小哥,有消息嗎?”
“有!有!”小二笑瞇瞇湊上來,把時間和路線據(jù)實以報,“五天后,從長生街走。”
“那真是謝謝小哥了!”小姐又拿出一錠銀子來,“麻煩小哥別給別人說這個事兒,打探這些,我一個姑娘家也挺不好意思的。”那小姐說著又臉紅起來。
“哪兒的事,我肯定不會說的。”小二接過銀子,高興的路都不會走了,差點兒摔一跤才出門。
這小姐低頭沉思了一下,轉(zhuǎn)身又遞給那小丫鬟一錠銀子,“好了,你走吧,記住我說的話。”她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一絲冷冽的光芒,小丫鬟呆呆的點點頭,就跑下樓去。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到柜臺去結(jié)了房錢,低著頭離開了這家客棧。
路上沒有人會注意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就算她的長相稍稍過人一些。
那個單薄的背影獨自走向長生街。
長生街,還有一家很不錯的客棧。
那天,走進長生街那家客棧的女人,帶著一個大大的斗笠,臉的四周都被黑紗擋了起來,她背著一個背囊,只低聲說要住店,便徑自上樓。
直至房間里的人走空,她才摘下斗笠。
黑紗的遮掩下,是木槿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
她現(xiàn)在拿到了太子出宮的時間和地點,只差,和他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