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一聲驚呼,讓府門外所有的人的視線都投到了隨軍出征多時的奶娘身上。更確切地說,是死死地盯住她懷中的那個紫色的棉包上。
天空澄藍,久雪初霽,大地尤為空明純凈。正午的陽光勻勻地灑在松軟的積雪上,衍射出耀目的千萬道銀光,仿佛置身于一個玄幻的世界。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這位猴般精明的“陪睡夫人”。
她一下便沖到奶娘的面前,如被人挖了祖墳似地嚎道:“啊?哪來的小野種?莫不是帥爺在外頭又有野女人啦?”
同樣帶著好奇神色的丫頭婆子們聞此言差點要狂笑了。這“陪睡夫人”也太無知了吧?帥爺才出征三個多月,哪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能在外頭生下野種來?
公主夫人收住了正要邁進府門的腳步,這時回過頭來。心里雖有萬種猜測和揣摩,酸濤翻滾,面上卻波浪不興,一派嫻雅淡定的神情,輕輕旋起兩道優美的唇線,淺笑道:“紅杏妹妹…..呵呵,說話笑死人了。”
“姐姐不生氣啊?我可沒姐姐這般大度!瞧我不把這個小野種給活活摔死嘍!”說著,“陪睡夫人”便要去奪奶娘手中的棉包。
奶娘忙躲閃,一邊慌不迭地解釋。
已被酸意熏壞了腦子的“陪睡夫人”此刻哪聽得別人的解釋?尤其是奶娘,因為慌亂,說話前言不搭后語,一會兒人一會兒狼的,顯得破綻百出,越發讓“陪睡夫人”疑心大起了……“瞧一個個鬼鬼祟祟的,這不是野種是什么?”
已蹦蹦跳跳往門里走的小蔡燊,聽到身后的吵鬧聲,忙跑過來,拉著“陪睡夫人”,“二娘二娘,小弟弟不是野種,他是燊兒在路上揀來的……二娘…….”
盡管對這個不是親生的小蔡燊恨之入骨,可看在帥爺萬般疼愛的份上,“陪睡夫人”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面欺負他……努力讓一臉的怒意隱去,掛上狼外婆般的笑容,蹲下身子,拉起蔡燊的小手,很溫柔地問:“三少爺,你方才說什么?再跟二娘說一遍。”
“小弟弟是燊兒從路上拾來的,真的二娘…..小弟弟好好看,還會笑呢,咯咯地笑,可響了,他還會-”蔡燊對這位成天打雞罵狗的“二娘”打小便有畏懼心理。此刻卻一點也不懼怕“陪睡夫人”了:“這小弟弟是我的,誰敢動他一下?”
奶娘喘勻了氣,還是有些惶惶地說:“果真……是三少爺從路上拾來的……”
陪睡夫人驚駭于三少爺的變化了,這小子,以前說話就臉紅,幾個月不見,怎么換了個人似的?
一個朗朗的聲音如箏樂,劃破了混濁的氛圍:“可不?三弟當直是從帥爺的劍下救回了這個小東西,可不算是他揀來的?”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位風流倜儻的小將軍從門里邊大步地走出來,手背上印著傷痕的手里還拈著一枝剛從府里頭折下的紅梅枝,邊說邊嗅著。花枝間,隱著如畫的眉眼,似膩脂揉搓成精致的臉龐,一股女孩兒的媚態在他的舉止間毫不掩飾地流瀉出來,與他身上那一襲凝重與充滿殺氣的鎧甲形成一個極大的反差。
“陪睡夫人”扭過頭,秀美的五官糾成一團,似笑非笑地說:“上官大將軍,別昧著良心趕著去抱粗腿哦……我會弄清楚的,若知道你也從中鬧鬼,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說著,眼神也有些曖昧了。
眾丫頭婆子皆別過臉去,心里各自暗笑。這“陪睡夫人”平日里成天端著個高高在上的架子,面冷語寒,只有見到這位豐神俊朗的蔡府義子上官清月才會面露喜色,說出來的話也半癡半嗔,全然不顧身為義母的身份……“瞧‘陪睡夫人’的那個浪樣,竟好意思與兒子調情!雖說不是親生的,但兩人年紀差著十來歲呢。上官少爺比桀少爺也只大二、三歲吧?”早有人這樣私下嘲笑她了。
公主夫人看著著實不堪,俏臉隱怒,道:“進屋說去吧,外頭哪是說話的地方?”說完,用一方杏黃的繡帕擦了擦脂光粉嫩的臉,儀態萬端地率先進了大門。
這上官清月,別看長了一付嬌媚的女孩兒外貌,年紀也不大,可是個有主見的主。見“陪睡夫人”雖是一房小妾,卻因連著給蔡府添了三位承香火的后代:蔡桀、蔡驁、蔡檗而彼受蔡庭筠的重視與寵愛,偌大的蔡府由她打理著,是個背著公主夫人就可以在蔡府里呼風喚雨的人……“是座可以倚靠的大山!”上官清月早就這樣認定了。所以,毫無背景,一出生便是個棄兒身份的他,便有意無意地靠近“陪睡夫人”,對她若明若暗表現出來的曖昧,面上裝作不知情,心底里早就明白“陪睡夫人”暗藏的心思了。
“清月怎敢在母親大人的眼里擱沙子?那還想不想在府里混了?嘿嘿……”見公主夫人早已走在前了,落后一大截的上官清月趁機拿梅花打了一下“陪睡夫人”,調笑道。
“陪睡夫人”早已心旌蕩漾了,若不是仆婦滿眼,真想撲過去在上官清月的粉臉上狠咬一口。但她很快又被眼前的事牽去的注意力,一把奪過梅花枝,狠狠地扯著枝上的梅花瓣,咬著牙道:“你好生的給我實說,這小崽子到底是個什么來歷?”
“陪睡夫人”最擔心的就是,這奶娘懷中的小東西會不會又是另一個小蔡燊?小蔡燊可是心頭大患!別一根刺未除又添心病。
上官清月笑著將小嬰兒的來歷從頭到尾地復述了一遍,不敢漏掉一個細節。
“吃狼奶啊?原來是個狼崽子!嘻嘻……”“陪睡夫人”有些放心了,諒上官清月也不敢騙自已。
丫頭婆子們原以為這事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過去了。誰知,因為這有著傳奇色彩的嬰兒的到來,這天夜里,蔡府里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