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立春是在年前,所以既便遠處的山巒仍是白雪皚皚,近處的花草樹木卻已感知到春的氣息,春苞初萌,嫩芽新抽……笑笑坐在高高的樹杈上,背靠大樹的主桿,雙腳半空懸著,沒有規(guī)則地搖晃著。書,攤開在大腿上,眼,卻透過錯落無序的枝葉望外瞟去。
近處是銀點閃爍的人工湖。已有些融化的冰面上,早已衰敗的殘荷,在輕風中艱難地搖著沒有生命的枯枝。幾只水鳥,踱著方步,卻在窺視著薄冰下的動靜,它們希冀已在冰下養(yǎng)了一個冬季的魚兒們好歹露下臉,犒勞犒勞眼巴巴地等了它們幾個月的鳥兒朋友們。魚兒們似乎也很能體諒鳥朋友的心情,不時地從冰層的缺口躍起肥胖的身子跟饑餓難耐的鳥兒們打招呼。它們在半空中優(yōu)美地撒了個歡,吸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氣,然后來個高空跳水,水花四濺地回到了溫暖的水下。惹得水鳥們顛來倒去的追了好一陣子,卻連一片魚鱗也沒能碰到,只得丟下一連串的鳴罵聲望遠處的山林子飛去。
夕陽輕染的風兒,卷著一絲曖意,喜得槐葉們放開了應有的矜持,輕吟淺唱,零叮成樂……有些倦怠的笑笑,竟在這氤氳的安撫中慢慢地闔上清亮的剪眸……
如傘冠的百年槐樹下,一位儒雅倜儻的公子哥兒正靜靜地坐在臨水的小木凳上,一手撫著光潔白膩的下巴頦,一手提著一根細長的魚桿。
身后的草地上,兩位短衣打扮的人在掘著土,好象在翻揀什么。
其中一個突然站了起來,指著湖面上那個往下沉的浮標,嚷道:“二少爺二少爺,魚,魚來吃食啦。”
公子回頭看了有些激動的小廝,細長的眼里透出一抹凌厲之色,薄唇輕輕一咬,卻什么也沒說。
小廝卻嚇得有些失色,身子不穩(wěn),一下便跌坐在他們自已親手挖出來的松土上,
暮色漸漸地侵襲著人們的視線,眼前的一切有如輕煙慢籠,有一種飄渺的意境。
這位被小廝稱為二少爺?shù)墓勇靥崞痿~桿,正待交給小廝,突然,一個東西從天而降,命中率百分百地擊中他的頭正中!
有些疼痛、眩暈,過后便是慍怒,揚起入鬢的長眉,懸提鳳目,“什么東西?”
“二少爺,是只繡花鞋。”
什么,繡花鞋?天空中掉下只繡花鞋?
二少爺掃了一眼小廝手中的東西,果然,是一只綠緞繡著粉紅牡丹的小花鞋!
二少爺一臉愕然,抬頭一看,嗬,十幾丈高的槐樹杈上,歪倚著一位小姑娘。小臉蛋伏在樹枝上,兩條纖細的腿的晃悠著,一只腳上少了只鞋子。
“這是小狼女笑笑,最愛爬樹上墻了,是大小姐的丫頭。”認出來的小廝忙上前介紹。
小狼女?這就是小狼女?早就聽說過她的種種怪誕之處了,想不到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初見真人面。
“叫她下來。”二少爺在樹下轉(zhuǎn)了兩圈,然后吩咐道。
小廝們都極喜愛活潑可愛的小笑笑。見二少爺如此吩咐,這兩個生怕二少爺挨砸動了真氣而懲罰笑笑,忙期期艾艾地說:“二少爺…….笑笑,是三少爺在帥爺劍下救下的……三少爺很疼愛她的……還有三夫人……”
“你們想說什么?小爺叫她下來用得著你們將三弟、三娘搬出來?”二少爺微微蹙眉,聲調(diào)不高,卻很有震懾力!
兩個小廝不敢言語了,對這位常年在麒嘯國生活的二少爺是深懷懼意的。雖然相隔幾千里,可他的事他的傳聞卻一件不漏地傳到眾人的耳里。二少爺與府內(nèi)的各位少爺都不一樣,他外表看去很平和,很沉穩(wěn)。性格不溫不火,言語不多,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意,人們似乎從未見過他生氣著急的樣子。
是位文弱且有修養(yǎng)的大家公子!
可是,當你是這樣評價他的時候,你肯定是錯了,因為你沒有看到咱們的這位二少爺,臉上仍然帶著迷人的微笑,他的纖長如玉脂雕鑿的手,正捏著一個背叛他的人的脖子,看著手中的臉在扭曲,在變色,聽著嗚咽般的哀求,二少爺?shù)男θ菰桨l(fā)璀妖艷。當手中的人變成了一個沒有思維沒有溫度沒有聲響的物件時,他很優(yōu)雅地丟開了手,取出繡花手絹,細細地擦了擦少女般細嫩的手,然后和顏悅色地吩咐他人用上等的棺材安葬第N個在自已手中升天的人!
倆小廝可不想二少爺?shù)氖钟H吻自已的脖子,忙在樹下亂叫:“喂,笑笑……喂,小丫頭你快下來,二少爺叫你呢。”
樹杈上紋絲不動,有些棲鳥不敢進巢,圍著樹在打轉(zhuǎn)鳴叫。
二少爺不住地仰頭觀望,有些不可理喻,這么高的樹,這小丫頭是如何爬上去的?
他從地上揀起一個小石子,隨意往上一扔,打中笑笑的小屁股!
這下笑笑醒了,她一邊摸著痛處,一邊往下看:“誰打我?”
沒看見二少爺小動作的小廝面面相覷。
“不是打你,是請你下來。”二少爺柔柔地說。
笑笑拿起書,雙腿夾著樹干,雙手輕抱,下滑了一大半,離地面還有丈把高便松開雙手,“嘿”的一聲跳了下來。
樹下的幾個人嚇了一跳,一小廝上前攙扶,二少爺也擔心地問:“腳沒崴了吧?”
笑笑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怎么可能?這樹比園里的老槐樹矮多了。”
二少爺?shù)难劬s盯在笑笑方才蹲過的地方,悄悄過去,趁人不注意,彎腰揀起一件東西,隨后塞在自已的袖袋里。
笑笑摸了摸一個地方,嚷道:“還說沒打?那我的這個……這個怎么會這么痛呢?”念了書后,笑笑突然覺得自已長大了,往常脫口而出的那些話,諸如“屁股”什么的,此刻竟不好意思說出來。
“我看看,打痛哪里了?”二少爺收回亂糟糟的思緒,一本正經(jīng)地湊上前去。
笑笑這才看清,眼前站著一位從未見過的少爺!
修長的體態(tài),飄逸的風姿。細長鳳目,星光點點;長眉入鬢,透出陰郁的俊美;薄唇隆鼻,青絲覆額……“你是誰呀?好漂亮的哥哥喲,比燊哥哥還好看。”笑笑打量了半天,笑嘻嘻地問。
小廝忙制止:“別胡說,這位是二少爺。”
二少爺?
笑笑又歪著頭打量,小嘴里還嘰咕:“怎么一點也不像二夫人呢,跟大少爺和四少爺也不像……二少爺是不是帥爺從外邊揀來的呀?”
二少爺蔡桑也在研究著眼前的小狼女。
說她好看漂亮那是太籠統(tǒng)了。她的眉宇之間,隱著一股野性與大氣,她的舉止,透著嬌憨與天真,是那等靜態(tài)美與動感美結(jié)合的很和諧的尤物……
“對對,小爺和你一樣,都是從外面揀回來的。”蔡桑笑著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