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若被祁天逸帶到一個房間門外,說李豪的父母就在里面。
站在緊閉的門前,連惜若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幾下。心里在翻滾,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心情。
握緊拳頭,然后慢慢地松開,她終于伸手推開門。
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顯得有些拘謹。在看到她進來時,明顯的有些吃驚和不知所措。
惜若走到他們對面,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想從那經過歲月的臉上讀出一點什么,但到底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看著他們蒼老的臉,她竟然覺得喉嚨發緊。
“你們真的是——豪哥哥的父母?”說出“豪哥哥”三個字是那么困難。
這么多年了,她雖然也曾在心里想過,卻再也沒有機會喊這三個字。
他們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好一會沒有吭聲。
然后像被記者圍堵那天一樣,女人突然站起來沖到她面前,揪住她的衣襟開始“哭訴”:
“你還我兒子!你這個無恥的女人,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你還我兒子……”
一模一樣的臺詞,讓連惜若覺得心酸。如果他們真的是這樣深情地向她責問,哪怕是打她,她也認了。
男人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他們的處境,知道現在不是演戲的時候,所以伸出手扯住女人的衣襟,不斷地使眼色。
女人慢慢地明白過來,然后尷尬地走回座位上。還做作地抽泣,擦眼淚。
“惜若!”門猛地打開,祁天逸的半個身子探進來?!鞍l生了什么事情?”
“沒事。你出去吧。有事情我會叫你的?!敝浪钦娴膿乃麄儠λ?,惜若硬是擠出一絲笑容。然后轉過頭,繼續看著對面的人。
也許是被惜若看得不好意思,他們變得越加局促起來,不住地揉搓著自己的手。頭低著,不敢看她。
強忍著眼睛里的淚水,惜若苦笑著開口:“你們知道他離開家以后過著什么樣的日子嗎?你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嗎?你們知道他的墓在什么地方嗎?”
惜若哽咽著,低低的聲音不像是在質問,而是在凄涼地自問。
“我不想問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對他。我只是希望,既然你們從來就沒有把他看成是你們的兒子,那就不要在他去世以后,還跟媒體一起演戲。除了那個無心的錯誤,他從來沒做過一件壞事,為什么要讓他的靈魂都得不到安息呢......”
聽到惜若的話,他們尷尬地別開視線。除了被人揭穿的尷尬和些微無措,惜若悲哀地發現,她竟然無法在他們的臉上找到一絲的難過或者是愧疚。
在這一刻,她不禁要懷疑,血緣關系真的那么堅不可摧嗎?
惜若連自己說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心里堆滿了酸楚,需要借著說話來排解。
除了女人假戲真做上了癮而引發的那段插曲,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曾開口。沉默了許久,惜若黯然離去。
走到門邊,她又停住腳步。“對了!”沙發上的人像被嚇到了一樣顫抖身子。
“你們如果需要錢,我可以給。但請不要再跟別人一起演戲,讓豪哥哥泉下仍不得安寧,好嗎?”
說完也不看他們,就消失在門后。
*
“惜若?!逼钐煲蓍_口喚著那個在窗前站了大半天的人兒。自從見了那對夫婦之后,她一直在那站著,不動,也不說話。
“關于那些事情,你可能還要接受一次采訪。”
“我可以拒絕嗎?”那些事,她不想再去記起,更不想當故事一樣告訴別人。
把不是故事的傷心記憶當作故事,是很殘忍的事情。只有狗仔記者,才會毫不猶豫地那樣做。普通人是不能的,更何況故事的主角是自己。
誰愿意揭開結痂的傷口,讓眾人觀賞呢?
“可以。但是對你以后的生活會有很大的負面影響,因為——”
“不用說了,我知道?!彼K于轉過身來,失神地看著他。
“我可以不開什么大型的專場采訪嗎?只要找某個記者聽我把事情大概敘述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心中有記者人選嗎?”
“顧念非。找他幫忙吧,他是那個圈子的人,比較熟悉。”
祁天逸的心里泛酸,幾次想說什么,但終于只是吐出三個字——我明白。
他看得出她很脆弱,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所以硬是把自己到嘴邊的話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