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去找她,我給她帶來的麻煩還不夠嗎?”安成玨堅決的否掉這個建議。
事到如今,安成玨已經明白,他和梅映雪的親事徹底告吹,被安家連累的人一個比一個慘,他不想讓映雪她家也遭遇這樣,再說,男人的自尊也不容許他去找已經不可能的人借銀子。
“不去?他們馮家當年也是受過你爹的恩惠,現在只是借點銀子,就這么舍不得?你都被人家給退了親,現在出事了,他們就跑的比誰都快,你還怕給她帶來麻煩?你可真是個癡情種。”
桑榆小心翼翼的聽著,遇到安成玨的第一日,就遇到他最尷尬,最殘忍的波折經歷,相信這種嘲諷在安家倒臺之后,他一定沒少聽過,當初他們父子在靈州那時的風光,跟現在相比,很難不讓人心里發酸。
而安成玨的神情,再也無法保持淡然。
他整個人像是被打了一記悶棍一般,不愿意相信眼前這個人的任何鬼話。
“不怕告訴你,我聽說馮家早巴結上佟將軍的人,要將映雪獻出去,現在安家出事,簡直是太好的機會,他們不用做忘恩負義的惡人,你這個傻子又有理由被蹬了,所以談什么感情良心的,銀子才是保命的,你就該問他們多要點銀子,當做退婚的補償?!蹦莻€男人仍然不停的嘲笑,他簡直想將這個腦子轉不過彎的侄子罵醒。
“你胡說!”安成玨拒絕相信,怒吼出聲。
“我胡說?你可以去馮家問問看,看他們家現在愿不愿意理你,看梅映雪會不會還對你像以前那樣癡情?!?/p>
溫和性格的他,說不出太強烈的反擊,所以他沉默。
“好好好,你不信所以不會去借,是吧?你別忘了,現在只有我會收留你,如果我被那些人追債,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三天之內湊不出這些銀子,你也不要再住這里了?!?/p>
男人丟下狠話,罵罵咧咧的走出屋。
對方在門口,遇見了桑榆主仆三個人,愕然駐足。
桑榆尷尬的不知該怎么反應,她剛才也因里面的對話失了神,所以沒來得及躲避這個男人,現在被人當場抓住,像是小偷一樣,無處遁形。
“你們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我們......”桑榆確實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自己此刻的出現。
還是小陶聰明,解了圍,“我們剛才在河邊看到一位公子掉了個荷包,所以撿到了就送還給剛才那位白衣的公子?!?/p>
哦,原來是找安成玨的。
這幾個小丫頭長得倒是水靈標致,肯定也是看上成玨那張臉,男人的腦子里開始幻想著什么,也不再多問,直奔他要去的地方。
桑榆一行人總算松口氣,屋子里只剩下安成玨一個人,她偷偷看進去,他就靜止的坐在地上,仰著頭空洞的看著墻壁發呆。
這一切的變化,恐怕對于從小就是官家子弟的他來說,很突然,很難以接受。
所以在失去了親人,他的世界整個都空了,面色那么蒼白,那一瞬間的脆弱擊中了她,桑榆覺得,自己真的放不下這個人了。
桑榆終于踏入了那間小屋內,可安成玨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整個屋內,全部搬空,果真如剛才聽到的,已經走投無路,山窮水盡了。
當安成玨看到出現在眼前的裙角時,桑榆已經站在他身側良久。
“我......我叫桑榆,來自靈州......”桑榆主動走到他身邊,可剛一接觸到他茫然到陌生的眼神,她莫名其妙的膽怯了。
那是一種脆弱到麻木的眼神,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壓根沒將她看在眼里,桑榆也知道自己的出現很突然,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向安成玨解釋,她千里迢迢在這里找他的目的,在他看來,或許可笑至極,剛才他對曾經定親的女子那般維護,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忘掉過去的,那么她的出現,算乘人之危嗎?
“你是什么人?這里已經沒有東西可以讓你們搬走了?!钡幕貞渤色k把她當成討債的了。
“不,不是,我不是要債的,我來自靈州,先前也見過令尊對靈州百姓的幫助,所以無意中知道了你,就想來看看你?!鄙S芷疵臄D出友善的笑容,不想讓他感受到尷尬,畢竟她真的無惡意。
安成玨看著她這張臉,想不起什么,但聽到靈州,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再聽她的口音,也就信了,卻沒再多問一句話。
桑榆試圖更加小心翼翼的問:“你餓了嗎?我的婢女帶了點干糧,我們可以先吃點,再聊聊吧?!?/p>
剛才出來逛的時候,阿碧替她買了她愛出的桂花糕,可這些實在不是填飽肚子的主食,所以只要他答應,她待會兒會差遣小陶立刻趕去買些吃的。
他沒有說話,桑榆就厚顏的當他答應了,跟著小陶和阿碧出去,找到家里的廚房,開始生火,小陶手腳麻利,很快的到附近買了些湯餅和小菜,送到小廚房,然后跟阿碧動手做了頓簡單的吃食。
“你吃點吧,我這里帶的東西不多,將就點?!?/p>
說是將就,她看安成玨比初見時消受不少,所以讓小陶特意煮了兩個雞蛋,一碗湯面端到他面前,他頓了頓,還是拿起了筷子。
桑榆聽著他吃東西的聲音,也知道他是真餓了。
曾經的世家公子,如今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這才是最真實的窘境,最令人難堪的現實。
小陶和阿碧守在門外,也是為了給她騰出地方,不讓他覺得尷尬。
“安公子,我叫桑榆,你......跟我回客棧吧,這里實在不能住人?!?/p>
房間里空空如也,連張床都被拆了,他晚上睡在哪兒?
飽腹之后,安成玨依然沒能緩過臉色,桑榆的話讓他知道自己此時的窘境,可是他無處可去。
“不用了,隔壁柴房里有稻草,鋪陳開就可以睡。”
拒絕的徹底,桑榆沒法再勸他,只好看著他真的就和衣睡在了稻草堆上。
很快就閉上了眼,絲毫沒在意屋里還有三個小姑娘,男女共處一室的防備都沒有。
桑榆知道,他不是對她有多放心,他是真的累了,而且也知自己再無其他東西可被人圖謀了,想起來也不禁酸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