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么生氣。”薛少宗翹起腿,看著她緊皺的小臉。
“你跟我說實話,我是不是很笨,很沒有魅力。”她突然冒出這句話。
薛少宗倒是頗有感觸,一點不意外這個問題,“你豈止是笨,有時候我都想知道你笨的底線在哪里,不過說到魅力,這就見仁見智了,怎么,感情又受挫了?”
能讓她懷疑自己的魅力,肯定是在安成玨那兒受了冷落。
不過,那個男人據他所知,對誰都這樣吧。
“你就不能說句安慰我的話嗎?”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魅力不夠,所以才讓安成玨這么不在乎,可是又怕聽到真相,因為她有自知之明,但是薛少宗這么說,她還是很火大。
薛少宗梗著脖子狡辯道:“你讓我說實話的,真話永遠是最難聽的,只有朋友才會告訴你實話。”
桑榆拼了命憋回眼中的淚意,心情十分不佳,“所以,我真的很沒用了?”
“為什么這么問?”笨是笨了點,但也不至于就是沒用。
“我啊,一門心思想對一個人好,可是對方不太領情,即使在一起了,我也分不清這究竟是習慣了,還是他真的接受了我。可是如果接受我,為什么什么話都藏在心里,從來沒有對我坦白心事的念頭,即使我冷淡他,他也不會想到要來哄我,關心我,我對他來說,就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這樣還不算沒用?”
“哦,就這樣?”
“還要怎樣?難道你覺得這是愛的表現嗎?”她頗感意外,難道男人都天生這么粗線條,這么不愿表露自己嗎?
薛少宗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摸摸她的頭,安撫她的激動,慢慢道來。
“男人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自我保護,他在不如意的時候,是不會想將自己不好的一面展示給你看,更不想將這種不快的情緒傳給你。對男人來說,有的時候只是不想將麻煩鬧大,畢竟男人和女人在很多時候,想法差別很大。鬧情緒的時候,女人希望能夠被哄一哄,說點好話就煙消云散,但是男人并不懂這些,只是想讓大家冷靜下來,如果你們真的夠冷靜,他自然會跟你坦白,你又何必庸人自擾?”
“是這樣嗎?”她不確定的問。
安成玨是因為不想讓她也擔心,所以才會苦楚自己扛?可是她想一起分擔啊。
薛少宗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只是在他目前看到的事實。
安成玨這個男人起碼不會趨炎附勢,朝三暮四,有些書呆子氣罷了,肯定不會多遷就女人的心思,所以這個小丫頭如果真這么困擾,他還是想往好的方面勸。
桑榆很想確認薛少宗說的是否屬實,如果安成玨真的是為她考慮,她會樂瘋的,怎么會忍心讓他一個人苦熬。
所以,不知不覺的,她已經來到安成玨的小茅屋前。
她一直站在那里,完全沒有想好該怎么問,有點認同薛少宗說的話了,她的確很笨,越是緊要關頭,她的腦子越是一團漿糊。
也記不清在門口站了多久,她終于鼓足勇氣推開了門,屋里撲面而來的濃濃酒氣,熏的桑榆咳了幾聲。
難道是安成玨在喝酒?可是他從來都是滴酒不沾啊。
“成玨……”昏暗中,她試圖喚他。
“……我在這里……”一個醉醺醺的聲音突然回應了她。
桑榆借著微弱的燈光尋了過去,床畔底下斜靠著一個人,不用猜都知道是安成玨。
“桑榆,你來了……”即使酒醉,他還是確切的認出了她。
她本該高興的,可是看著醉得東倒西歪的他,不知怎么地,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樣的安成玨她從來沒見過,即使安家垮了的時候,即使他落魄無所依的時候,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的喪氣。
“是我,你怎么突然喝起酒來?”還喝了這么多,是因為心情不好嗎?
看著他的身子周圍倒著的這些個酒壇子,她確信他喝得夠多了,還從來不知道他的酒量這樣好,喝成這樣還能認出她。
可是喝酒畢竟傷身,尤其是他以前從未這樣豪飲過,究竟發生了什么?
安成玨沒有回答她,依然拿起酒瓶子往嘴里灌,想將他的失意,他的絕望一同咽下去,這樣會不會醉生夢死,不用那么愁了?
桑榆得不到回答,可是眼見著也勸不住他,只好找能否醒酒的東西。
掃視了一圈屋子,能用的東西幾乎沒有,平時都是她買好所有的吃穿用度送過來,五谷不分的他已經習慣了,只是最近他們在冷戰,桑榆很少這樣做,就造成現在屋子里空空蕩蕩。
嘆了口氣,她跟他置什么氣,到頭來他傷身,她傷心,不是更劃不來?
起身收拾凌亂的屋子,倏地在桌上看到一張張揉掉的紙團,鋪平了看,上面畫的全是一朵梅花落在雪里,有些清冷孤寂的樣子。沒多想,將紙團全部鋪平了放好,她覺得這些都畫的不錯,丟了怪可惜的。
等收拾干凈,她倒了杯熱水來給安成玨醒酒,他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無奈,桑榆只好放下碗,扶他到床上。
她力氣小,撐起個子高大的他相當費力,一步一挪的扶到床邊,他的腳卻不聽使喚的發軟,一個支撐不住,他連帶著桑榆一起跌倒在床上。
軟綿的身體摟在懷里,女子的馨香鉆入他的鼻翼,安成玨不自覺的抱緊了桑榆,沉迷在此刻的夢境里。
難以置信此刻的親密,桑榆動都不敢動,任由他這樣抱著,臉上發燙的同時,伸出手撫摸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她不是個過于貪美色的人,為什么會這么癡迷他呢?她想,安成玨恐怕終其一生都無法明白,她究竟有多愛他吧。
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桑榆覺得周身發涼,怕他受涼,想起身給他蓋好棉被。
可剛一起身,就被安成玨緊緊的拉住手腕,蹭到臉上,迷蒙中的他似乎不見醒的跡象,可是力氣仍大得很,她掙脫不得。
“映雪……映雪……別離開我……”
安成玨的嘴里不停地念出這個名字,極力的想要抓住最后的念想一樣,她的手腕被抓的很疼。
桑榆的眼睛慢慢黯淡下來,發燙的雙頰漸漸變冷,直到整張臉沉得如同著夜里的墨色。
她就這樣看著他不停的念著,聲音漸漸變小,直到他熟睡。
原來,他的異常還是因為那些忘不了的情。
映雪?梅映雪?那些梅花,那些白雪,她懂了。
讀書人的表達方式果然詩意,這樣的情誼,這樣的以畫寫心,是個女人都要感動了。
可她不是被感動的那一個,恰恰她是這場感情叨念的受害者。
她的心很痛,這么多年都沒事,為什么偏偏今天會喝成這樣?難道他見到了梅映雪?
這些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桑榆就那么呆愣的坐在床畔,守了他一夜,從來謹守禮教的他們,孤男寡女的呆了一夜。
這一夜,對桑榆來說,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