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在外面喚了好半響也沒有見到里頭有半點回應，哪怕是初妍，妙秋走出來照個面她也有自信將三小姐請了過去，可是里頭的人壓根不給她機會。

小院雖偏卻離一個角門沒有多遠，后宅里外出辦事的媳婦，婆子們都是經過小院出了角門，春露發覺有好幾個婆子在旁邊探頭探腦的，心里是懊了口氣輕地甩了下帕子回到蕭明珠住的院子里。

“三姐姐看來真是變了，難不成這人還真有一天會生性大改不成？”眼里閃過陰霾的蕭明珠小口小口抿著苦到氣味難聞的藥湯，她自小就能吃得苦，正是如此，蕭云載才格外疼愛她幾分。

春露生怕自家小姐為個不相十的人氣壞了身子，微笑著勸道：“橫豎都是與小姐不相干的人又何苦跟她一般見識呢？從鄉野田間里出來的粗嘴笨舌的不說，就那作派哪里有半點小姐模樣，整個兒就是野丫頭。上回五皇子同李世子，傅世子過來看望小姐，倒最后是成了她纏著五皇子問東問西，兩眼珠子跟和了糯米團似的是狠不得粘在五皇子身上。”

她說的是兩月前蕭明珠得了風寒五皇子知道后，便打著要找蕭景元去西效騎射的晃子，攜貫來關系不錯的武安候府的李世子，信平候府的傅世子來到將軍府。

來了后正好碰上蕭錦凰也在，從未見過那等風光霽月貴勛世家子的蕭錦凰下子就癡了，也沒有問個清楚直接是纏上了五皇子，弄得五皇子是狼狽逃離。

此事在將軍府里是傳得沸沸揚揚，個個都說三小姐是麻雀想要變鳳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夠不夠。

貼身大丫鬟自然是貼心，聽了這番話蕭明珠心里熨貼極了。

小玉碗里的醬色湯藥喝完又漱了口吃了粒蜜餞才微笑道：“這話兒在我屋子里你說說倒是可以，到了外頭我可不許你這樣編排三姐姐。”

“小姐放心，奴婢可不會像三小姐院里的兩個丫鬟那樣是口里沒有掩飾的潑辣婦。”春露見蕭明珠陰郁的臉色好轉過來，心里暗地松口氣脆脆聲應下來。

自家小姐是怎樣個脾性她還是清楚的。

捧了“女書”過來的丫鬟朝霞亦是接了話笑道：“小姐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樣？將軍府里的嫡小姐只有小姐一人，別的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大老爺家里的二小姐，四小姐回來也得先給我家小姐見禮。”

蕭明珠的好心情在這刻一下子低落了下去，目光冷淡地口氣泛泛道：“將《女范捷錄》給我找出來，二姐姐可最喜歡與我們這些妹妹們論討女子柔順之道。”

朝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人，府里頭的二小姐蕭明霜有才女之稱，八歲時為南安郡王妃做詩一夜間名動京城，哪怕她隨父離京幾年各府里的太太，夫人，小姐只要相聚一起便會提及二小姐蕭明霜。

一臉訕訕的朝霞飛快將書冊遞過去，站在八寶格邊視線看著自己的腳尖子，沒有得到蕭明珠吩咐半點都不敢動彈。

在御人之道上面蕭明珠完完全全學的是厲道，手段是比其母劉氏還要狠上三分。頗有宮中賢妃的手段，因此也格外得賢妃娘娘喜愛。

在另一邊，錦凰是仰首挺胸走出一月未出的破落小院，在一群打掃落葉的婆子們的驚訝目光里大步流星朝馬廄方向走去。

走動速度之快是讓后面的初妍，秋妙兩人得要碎步小跑才是勉強跟上。

走了快幾步后錦凰覺得自己估計是找不著馬廄具體在哪里，遂是難得停下來等著后頭的婢子跟上來，結果等了幾息還未聽到身后有腳不身，龍心很不悅的錦凰是龍體降尊回頭看過去。

一看，嘴角是狠地抽了下。一并出來的兩個婢子落了自己數十丈的距離，簡直是弱到另人發指！

她自幼習武又是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行走前在鳳凰王朝已是快過一般的女子，再來，身為帝王從來只有她走在前面的份，絕對不會有人超越她之前，更加養成錦凰走路如風似虎。

這可苦了兩個大周朝土生土長的丫鬟了，跑得氣喘虛虛才能見著前面走著的身影。

大周朝男子喜愛女子行走時腰肢款擺，風姿綽約有如弱柳扶風的體態，而閨中少女更是蓮步款款生怕行快一點落了病垢。

錦凰豈會在意這世間男子的想法，她只會在意她的心情，她的想法，只會想著自己的事情絕不會讓逆天異世之人來影響自己。

“小姐，您……您等等奴婢啊，走得快奴婢跟不上。”妙秋小跑過來，一句話都成了斷續續。

初妍沒開口，她看出錦凰眼里的不悅。心里剛道了聲“不好”，便聽到她家小姐一臉嫌棄道：“三歲稚兒的速度也快過你兩人？走得如此慢，多吃些膳食罷，女子不身強體壯何以來御夫戲男？”

……

哪怕是大大咧咧的妙秋這回也是驚得腳下打了好幾個趔趄。

“女子不身強體壯何以御夫戲男”？噗……，御夫戲男……這這這這這……這是什么跟什么？

初妍習慣自家小姐偶爾的口出狂言，一臉鎮定道：“小姐教訓得是，今晚起奴婢們定會多吃多喝，絕不負小姐所望。”

“理當如此。”錦凰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對初妍的識相很是龍心大悅。

風中凌亂的妙秋狠地揉了把臉，一臉游魂狀一道來到馬廄邊。御夫戲男……啊，她可以理解為“御妻戲妾”不？

可以這樣理解不？

鎮定的初妍只是臉上鎮定而已，一直看到在將軍里充當了十四年馬夫的初九后鎮定的臉上才出現絲裂紋。

有初九叔在，小姐那些怪里怪異的行為，話語不知道會不會好轉呢？

只是她們誰也不知道陛下見了初九叔的第一面，第一句是這般說的，“男子能將馬喂到如此膘壯是有幾分真本事。”說著的時候，陛下的目光極為挑剔的打量了年有四十的初九一眼，“養馬養到人老珠黃，初九，你是我平生所見第一男人。”

“……”馬夫初九被噎到好半天都回不了話，他想說“小姐你是不是當他當成女人了？人老珠黃明明說的是女人”，可這話在觸及錦凰那尊貴深沉的鳳眸，再看到她臉上理所當然，絲毫不知自己所說有誤的表情，初九很郁悶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暗忖：難不成自己真的人老珠黃了？年紀時分明也是個俊秀小伙啊。